长随不乐意,这简直是折辱他这个朝廷命官家人:“少爷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那些没有根奴才吗
“梨树?”昨晚喝多,屈凤闭目揉揉太阳穴,“什乱七八糟。”
“反正咱家没有林产,”长随幸灾乐祸,“让他们闹去!”
屈凤没说话,这种“杂”事,他压根不放在心上,他闲闲看着轿外,整个南京城好像胀起来,过路行色匆匆,街两旁有股躁动气息。
“为什砍树?”
“不知道,”长随答,“说是矮梨树太香,碍着织造局。”
走,阮钿推开轿窗往后看,冷笑声,狠狠啐口痰。
珠市在乾道桥东北,不算什高级地方,迎客都是私娼,小道拐来拐去,很局促,轿子停在座半新木楼前,阮钿下轿上楼,转身时瞪谢鹭眼。
谢鹭别别扭扭站在楼下,街上人不多,但来往都是嫖客,不经意个眼神里都带着苟且,忽然,楼上小窗里传出哭声,哭着哭着,还摔起东西来。
“你砸,你再砸,看还来不来!”是阮钿声音,然后是女人小声小气埋怨:“不就是几棵树吗,你还做不这个主?”
窗子“啪”地从里头关上,谢鹭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整件事都不对劲,织造局廖吉祥到南京好些年,梨树年年在,他早不砍晚不砍,偏偏今年砍,要只是为敲诈几个小钱,阮钿饶他相好几棵树,还难吗?
什狗屁由头!屈凤冷笑,双桃花眼随意盯着街面,路上净是拉帮结伙要出城人,偶尔有两个逆行,便显得很扎眼,偏巧他轿子前就有个,穿豆青色绉纱贴里,跛着脚,像是摔跤。
这打扮是品级不入流低等宦官,纯是出于恻隐之心,他迷眼看,那人帽上、裤脚上都有泥,走走停停,显然摔得不轻。
“落轿,”他用扇子柄打轿顶,“前边那个穿青,叫住他。”
长随很瞧不上眼:“又脏又贱,叫他干啥。”
“前头到兵部,走过去,你问他上哪,送程。”
楼梯上“咚咚”响,是急步下楼声音,廊角下袍子抖,阮钿绕出来,楼上女人还在哭,谢鹭愣愣看他,比起愤怒之类,更多是不解。
阮钿好像明白他眼里意思,改之前凶狠无赖,别过头不看他,错身时谢鹭拽他胳膊把:“树非砍不可吗?”
阮钿扬手甩开,没回答,临要上轿,才厉声回他句:“棵也不剩!”
屈凤坐着他蓝帘软轿,在户部街上慢悠悠地颠,推开轿窗,他问跟轿长随:“今天怎回事,到处闹哄哄。”
“听人说是织造局要砍矮梨树,”长随咂下嘴,“老百姓都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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