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
昔年小镇雨季里,马铃声远去,你丢根纸烟,说:好好学,早点儿靠手艺吃饭……想吃什就吃什。
万重山水走过,酸甜苦辣尝遍。
滚滚红尘翻呀翻两翻,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阿叔,手艺没扔,还在身上呢。
关于阿叔过去已不可考,只知他壮年时貌似蹲过班房,原因不详,孤独终老,无子嗣……和无数老匠人师傅样,身前身后,籍籍无名。
老师傅走,老手艺同带走。
都不知道他这辈子是否正经收过徒弟。
落笔此文时,隐去小镇名称,隐去阿叔姓氏籍贯,隐去他茔冢所在……让他安安静静地休息吧,莫让俗世诸般解读,扰他身后清净。
日子真不禁过,阿叔走后,眨眼又是数年。
阿叔越来越老,耳背得厉害,以为听不见他嘟囔。
每次电话结尾,他都会说:要是过得不顺心,就回来住上几天嘎。
说顺着呢,好着呢,别操心啦好吗?
那,什时候有空呀,回来看看嘎。
每次都说明年明年……明年复明年,拖个明年又个明年。
匆忙赶路,偶尔驻足,程又程,站又站。
小镇雨季里寡淡故事,当时不觉个中滋味,年龄越长,愈发怀念。
沉甸甸锤子,水汪汪青石板。
丝丝缕缕老木头清冷霉香,阿叔灰蓝色手掌……叮当叮当老时光。
……
直到阿叔辞世。
消息来得晚,待横穿整个中国赶回去时候,人早已入殓多日。
据说走得时候还算安详,白事时来很多人。
除以外,陆续迟到赶来还有四五个外乡人,互相攀谈起来才发现,都曾跟阿叔短暂学过手艺,都没拜过师。
雨夜把盏毕,堆陌生人参差立在银匠铺旧址前,沉默不语,烟头明暗。都样,都曾被阿叔收留过,都是“从街上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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