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用汲也直沉默在那里。他想过站出来承认海瑞奏疏中许多言辞是自己主张,分担他罪名,可则自己事先确实没有跟海瑞商量过上疏,不能欺心;二则自己倘若承认与海瑞同谋,反而会加重海瑞罪名,有党和无党,在朝廷论罪截然不同。但他决定要为海瑞说话,他不能让后世不知道海刚峰上疏赴难赤诚之心。
王用汲慢慢站起:“回陈公公,海瑞上这道疏并没有和商量过。”
陈洪:“咱家瞧不起就是你这号人。司礼监接到呈报,去年七月海瑞调到京师,就你与他频相往来,多次彻夜长谈。等到海瑞要上疏,你倒是向都察院讨个差使
没看呢。王用汲!”
他把目光终于盯向昨天才赶回京师王用汲。
坐在左侧第排末座王用汲应声:“下官在。”
陈洪:“你奏本好像就没有呈上来。”
王用汲:“是。下官奏本是昨夜赶写,今早写完。”
陈洪:“你奏本里是怎论海瑞罪?”
王用汲拿起奏本:“回陈公公,并禀报徐阁老,下官奏本写是这次奉旨钦查开化德兴两县因*员贪墨造成矿民,bao乱案始末。请内阁司礼监转呈皇上。”
“露出尾巴不是?”陈洪抓住把柄,斜眼徐阶和高拱,又盯向王用汲,“二月十七群臣上贺表,海瑞上那道辱骂君父奏本。今日旨意叫大家上驳斥海瑞奏本,你却上道什清查贪墨奏疏。两个人配合得好嘛!王用汲,问你,海瑞上那道奏本是如何跟你商量?”
眼看着风波渐平,陈洪偏又要掀起大浪,群臣以及司礼监那几个人都心生腻恶,表面上还不能流露出来,个个又都沉默在那里。
陈洪其实也不是要无风生浪,他实在是将皇上心思揣摩到极处。二十多年来皇上深居西苑玄修,将严嵩党推在前面,就是要找个替身挡杀住那些企图君臣共治理学群臣,严党朝倒台,不得不启用徐阶等人,可徐阶等味息事宁人,吕芳也是两面敷衍,因此每旦群臣和朝廷起争执,皇上便不得不披坚执锐亲自上阵,深以为苦。看准这点,他向皇上多次表现自己愿意做这个替身,以此取代吕芳。去年腊月二十八群臣上疏他替皇上挡阵,皇上果然深自赞许。今年出海瑞这件惊天动地事,内阁以及六部九卿甚至满朝之臣竟无人愤君父之慨,磨到今日又想大事化小,这个结果报上去,天威雷霆可想而知。法不治众,何况牵涉到裕王,旁人都能个个滑掉。唯独自己,倘若再不抓出几个人来使出霹雳手段为皇上灭此朝食,这个掌印太监也就当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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