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长长叹:“老夫毕竟韩人,既负韩国,又累举族,何颜在秦苟活也!”
“老哥哥!你要离开秦国?”李斯霍然站起。
“老夫回韩领死,才能开脱族人。”郑国认真点头。
“不能!那是白白送死!”
“死则死矣,何惧之有?郑国渠成,老夫死而无憾!”
“对。只能是坏渠,渗漏崩塌,淹没农田,使渠成害。”
“死封侯?”
“假若秦国识破,老夫被杀,韩国封侯爵,食三万户。”
“活逃秦?”
“若老夫完成使命而侥幸未死,当逃离秦国,到他国避祸。”
如何想不到,秦王能教郑国住在章台行宫治病。而护卫郑国者,竟然是蒙恬胞弟——少年将军蒙毅。
旬日之后,郑国高热已退。老太医说章台过于荫凉,不宜寒湿症者久居。秦王这才亲自下令,将郑国移回咸阳官邸。李斯说,目下这座大田令官邸,地处王城之外重臣坊区,蒙毅又专门做极为细致护卫部署,完全不用担心。末,李斯兴奋地说,回到咸阳将近月,夏田抢种已经完结,诸般国事也已摆置顺当;秦王早已经说好,大田令何时痊愈,何时便行重臣朝会,铺排日后大政方略。
“这个秦王……难矣哉!”良久默然,郑国声长叹。
“老哥哥,这是何意?”李斯有些意外。
“你都是山东客,老夫可否直话直说?”
“老哥哥……”
生平第次,李斯热泪涌出眼眶,扑簌簌落满衣襟。
在与郑国起栉风沐雨摸爬滚打几年里,李斯
“到他国?为何不能回韩国?”
“韩国弱小,不能抵挡秦国问罪。老夫不在韩,韩国便能斡旋开脱。”
“这便是说,只有老哥哥死,韩国才认你是韩人,是功臣?”
“大体如此。”
“厚颜!无耻!”素有节制李斯勃然变色。
“当然!”李斯心下猛然跳。
“你老兄弟有所不知也。”郑国很平静,也很麻木,盯着窗外明亮阳光眯缝着双老眼,灰白眉毛不断地耸动着,“当年韩王派老夫入秦,曾与老夫约法三章:疲秦不成渠,死封侯,活逃秦。老夫答应。那时,山东六国不治水,六国又有盟约,严禁水工入秦。老夫对天下水势若指掌,知道只有秦国不受山东六国牵制,可自主治水。入秦治水,大有可为,是当时天下水家子弟共识。然则,老夫若不答应韩王约法三章,便要老死韩国,终生不能为天下治水……”
“老哥哥且慢,”李斯摇手,“先说说这韩王约法。疲秦,是使命?”
“对。使秦民力伤残于河渠,疲惫不能东出,是谓疲秦策。”
“那,不成渠,便是不能使秦国真正成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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