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极力自持,凝眸处,分明是他极为认真神色,可那认真里,却总有着她难以探及、不能碰触意味。
若真要给她个分明,何必要问,自然迫不及待去做。若要来问,本是存犹疑,存不愿探知之心。
她目光中有瞬微冷光,唇边笑意越
色,只是温然叮嘱:“如懿,你临盆之期将近,怀又是钦天监所言祥瑞之胎。咱们永璂己经十分聪明可爱,你这胎钦天监又极言显贵,这个孩子来日必成大器,所以这些不干净地方,你便不要再去。”
如懿低下温婉侧脸,支着腰身道:“臣妾明白。但嘉贵妃眼看着快不行,臣妾是皇后,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眼。”她眉梢染上郁郁墨色,“何况人之将死,许多话,臣妾不去问个明白,也实在难以安心。”
有须臾静默,只听得皇帝呼吸变得滞缓而悠长,不过很快,他只是如常道:“她肯说?”
如懿咬着唇微微摆首:“她有她恨,她怨,却至死不肯言明。”她深吸口气,将胸腔里翻腾怨恨死死按压下去,“嘉贵妃说,她便知道,也不会说,不会认,由得臣妾夜夜悬心,不得好过!”
他冷笑,微薄唇角勾,目光里有灼热得通人厌弃:“她若说。岂不是连累她最牵念母族李朝?”他将手中银筷重重搁,上头坠着细银链子发出抖动栗栗声,“今儿午后看折子,还有件更可笑事呢。李朝上书来说。查知金玉妍确是抱养来女儿。李朝嫡庶分明更甚于朝,庶出之子尚且沦为仆婢,何况是不知何处抱来野种?抱养金玉妍夫妇二人,已被李朝君主流放。又说金玉妍不知血缘何处,连是否是李朝人氏也难分辨,只得叩请大清上邦裁决。”
皇帝说得如同玩笑般,如懿本该是解恨,更应快意畅然,可字字落在耳中,她只觉得如重锤敲落,心中霎时凛然。明明是暖如三春内殿,穿着华衣重重,背脊却阵阵发凉,又通出薄薄汗。
凉薄如此!原来所谓博弈权术,她,或是拼上整个后宫女子心术权谋。都不及那些人万分之!
金玉妍固然有错,但她拼尽生,不过是为母族之荣,却到头来,只是枚无用弃子,被人轻易抛弃,抛得那样彻底,再无翻身之机。
原来她们生,再姹紫嫣红,占尽春色,却也逃不过落红凋零、碾身尘泥命数。
还是皇帝声音唤回如懿魂灵所在:“这件事,皇后怎看?”殿中光影幽幽,皇帝缓缓摩挲着大拇指上绿玉髓赤金扳指,“皇后若觉得金氏之事李朝有脱不清干系,那朕定会好好问责,以求还皇后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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