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扬扬脸,不假思索道:“去娴贵妃处。”
李玉响亮地答应声,扶皇帝道:“嗻。皇上起驾。”
行人迤逦而行,不过几步,只听得身后哀声大作,宫人们放声大哭。赵泰疾奔而出,跪倒在皇后青雀舫外悲声大呼:“皇后薨逝——”
皇帝怔怔,有冷风猝不及防地扑进他眼,扯动他睫,那样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疼痛,如细碎裂纹,渐渐蔓延开去。他声音恍然有几分凄切,在深沉夜色里如碎珠散落:“永琏,永琮,你们在地下别怕,你们额娘来陪你们。”
恼怒之情,腾地窜起密密火舌,和着皮肉被舔灼时焦苦气味,竟有缕怜悯之意。这样端正持重女子,垂垂之际,竟也会如此凄厉哀戚。他从未想过,如她般望族之女,也会如自己那些出身寒微妾室般,婉转渴盼着他温柔。
那瞬,有个念头,几乎如滚雷般震过他心头。如果,琅嬅说是真;如果,她其实并未做过那多错事里如果,对如懿和后宫种种挫磨真仅止于阿箬无知和刻毒。
那这个女子,是不是也曾被他错过许多?
神思蒙昧瞬间,他突然忆起从前,红烛摇曳成双那刻,他也曾真心期待过,可以得到位贤惠温柔名门闺秀,相伴生为妻。
琅嬅,固然不是他自己选择,却也不失为个很好选择。他掀起金线绫罗红盖那眼相遇,她也曾真心而期待地说过:“妾身愿以富察氏百年荣光,相随夫君左右,为夫君生儿育女,为贤良妻室。”
或许曾经,他们都曾真心地期盼过,未来曰子可以风光明媚,永无险途。
却最后,他和她失去自己共同孩子。长女,次子,第七子。唯余下个璟瑟,如今也要嫁为人妇,不得承欢膝下。
场数十年姻缘所得,只能留下这些?
皇帝用力摇摇头,似要摆脱这种不悦情绪困扰,索性迈步朝前走去。李玉早已带人候在外头,见皇帝独自负手出来,觑着皇帝神色,乖觉地问道:“皇上脸色不太好看,是为皇后娘娘病情担心吧?皇上真是情深义重,直陪着皇后娘娘。”
皇帝并不回答,李玉忙收话头,恭谨问道:“皇上,夜深。请旨,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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