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苏绣织金锦被因他的激烈动作而翻涌似急潮,我退开数丈远,冷眼看他,bao怒,语意温和,“皇上刚服过参汤,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
他见我缓缓退远,愈加怒不可遏,伸手欲捉住我。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空阔的大殿,重重帘帷深重,他虚弱的声音并不能为被我遣开的侍卫宫人所闻。
他挣扎着,挣扎着,渐渐,再无动弹,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我缓缓移步,靠近他,想再看清他最后的容颜。他双目圆睁,似有无限不甘,力竭而死。
一浪狂潮,“嬛嬛,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朕四郎了,你,再叫朕一次,好么?”
我摇一摇头,低柔婉转,“皇上累了,好好歇一歇吧。臣妾先告退了。”
他的眼光中有软弱的乞求,“嬛嬛,你再像从前那样叫我一次四郎,就像你刚进宫时那样。”
我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却是最远的隔膜与距离。“皇上,臣妾三十有余,已经不是当初了。”我口中衔了一丝恨意与怅惘,“刚进宫的那个嬛嬛已经死了,皇上忘记了么?是您亲手杀了她的,臣妾是皇贵妃甄嬛。”
他的眼光一点点冷下来,像燃尽了的余灰,冷到死,冷成灰烬,湮灭与尘土无异。他茫然而空洞地看着华丽奢靡的七宝攒金丝帐帘,无力道:“是啊!已经回不到从前了……那时候,朕与嬛嬛……与宛宛……那时侯,我们多年轻……再回不去了。”他喃喃片刻,注目于我,“为了老六,你恨毒了朕,是不是?”
恍惚中,还是在那一年仲春,杏花飞扬如轻红的雨雾,他穿花度柳而来,长身玉立,丰神朗朗,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道:“我是……清河王。”
一开始,便是错的
我恬静微笑,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出的一朵红色蔷薇,“皇上圣明。只是皇上不知滟嫔才是恨毒了您,否则,您以为她为什么要您死呢?”金镶玉护甲敲在青花碗盏上玲珑作响,“不过您放心,臣妾再恨毒了您,也会好好抚育太子。眉姐姐若知道是她与温实初的孩子登上御座,九泉之下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他倏然,bao起,似是不能相信一般,两只眼睛在瘦削的面孔上,bao突而出,直欲噬人,他已是病空了的人,怎经得起这样一下,整个人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了下去,喘着粗气道:“你这个毒妇,朕要杀了你……”
“比起皇上残杀手足之毒,臣妾甘拜下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臣妾尚觉得还得不够呢!”我明艳地笑,拨弄着耳垂上虎睛石银线坠子。
他犹不甘心,狠命拍着床榻道:“来人……”
“来人?”我轻笑出声,恍若初入宫闱时的天真,“臣妾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