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抬眼看去,却是一截枯枝,不知为何,他心头动了一下,不自觉握紧枯枝,随手在苍碧的苔醉上写下一道算题,立而后破,顷刻解完一题,又忙不迭地立下第二题,这般自问自答,他的心智被艰深的算题吸引住,竟尔暂且忘了痛苦。
如此这般,梁萧不分昼夜,沉浸于算题之中,不让心灵有丝毫空隙,思索世事。他在四周密密麻麻写满算式,写了又抹,抹了再写,饿了,便抓身边的苔藓菌类充饥,渴了,便舔一舔枯叶上的露水。不知不觉间,他将心中对天公的怨怒付诸笔端,列出一道又一道的奇算怪题:或是搅乱历法,让日月逆行、星宿错位;或是乱设水利,令江河倒流、移山填海;甚至于浑天之内将直者变弧,圆者变直,恣意曲折,不循常规。自古以来,世人深以为然的天地至理尽在他笔下歪曲分裂,混沌一团。原本,他身为当世第一数家,也知纸上谈兵,于事无补,但此时满腔孤愤,无处宣泄,偏要逆天行事,穷思极虑,挑战苍天。
枝桠间影移光转,微暗还明,不知不觉变幻了三次。梁萧这时算完一题,心头微动,回头观看前算,忽地目瞪口呆。原来,他发觉不论题目如何颠倒错乱,但要得出结果,所用算法都须简捷优美,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和谐自然;不论他怎样抗拒天地,算到最后,算法总不免归于和谐。征忡良久,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令他甚是惊惧:算学取法于天地,也归于天地;算学之和谐,就是天地之和谐;天地法则虽能一变再变,但其中的和谐却是恒久不移的。
想到这里,梁萧只觉浑身虚软、搁下手中枯枝,几乎失去了一切斗志,昏昏默默间,脑中似有一个声音轰然震响:“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地之行无知无觉,溶溶泄泄,和谐自然,何论什么善恶?你梁萧不过一介微残之躯,立身于天地之间,与微尘无异,所谓半生坎坷,不过是天地运行之一瞬,你自以为苍天弄人,也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刹那间,梁萧的心灵生出极大变化,耳闻目见,只觉即便这死气沉沉的阴森老林,也突然有了无穷意趣。他甚至听见了蝙蝠捕猎时的叫声,毒蛇交尾时的异响;他明白看到,繁茂的树枝间到处是败叶枯枝,隐现颓机;而枯死的老木正在长出细小的嫩芽,蕴藉生意。就在此时此地,生与死,盛与衰,循环不绝,处处透着无上和谐。
洞悉默想间,梁萧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但觉生平爱恨纠缠、恩怨交织,都不过是天地之间的和谐运行,一味哀伤难解,于天地无碍,不过自伤自怜。一念及此,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抛开各种思虑,背靠大树,吐纳呼吸,过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