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子,托打牌的福,一直没感冒、上火、发烧。谁要是稍稍觉得有点嗓子紧,找个星期六,拉上小哥们儿几个打他一下午,三十二副。输家每输一点,每人三杯白开水,喝空满满四个暖壶。
到了高二,功课紧了,颇有几个在考场上跌了筋斗。长得安
一转身:
“Pass。”
一回环:
“2◇。”
一甩手:
了,一举手、一投足、一度秋波、一弯锁眉都格外在意,务使其适度。爱美的女孩子想着自己精心显出随意的发式,比昨天又稍稍起了一点变化,头顶上多扎了一个朝天的小辫,多压了两叶一品红形的红绸花瓣。估算着有多少眼光飘向自己,悄悄地落在自己身上。家境殷实的男孩子踮着自己脚底下的那双新买的Nike、Puma或是Adidas。几百块钱一双鞋,我总觉得穿上应该能飞。不过,看他的姿势,却像忘了如何迈腿,如何走路。或许在这粥一样,稠稠的顺着楼道向外流的人群中,有几个男生什么也没想,只想把他那双穿着鞋的脚,像收拾鸭子一样剁下来。
刚翻过萨特《存在与虚无》和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内容提要的人们,想着自己的表情会不会被认为是若有所思。茹亚们想着如何向老师汇报这次团会的情况和自己是不是有某种可以弥补面目可憎的风度。黄根们心里重复着背诵斯大林的诞辰和马克思的祭日……
我眼里瞧着,心里觉着有趣,谁能说这一切都像表面一样平静?
学生做操,像他们干的许多与高考、课本无关的事一样,说白了就是糊弄,糊弄老师,也糊弄自己,彼此大面上过得去,心照而不宣。于是除了伸手、踢腿、歪脖、翻眼,像道士画符捉鬼一样比画一下,更多的是口腔运动。
高一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原来学校的高材生,个个心高气盛,上看一眼天,下看一眼地,仿佛这一切将来都是自己的。学业也轻,我们几个自以为有点小聪明的却没把它当回事,指着课本嘴也能撇到后脑勺,觉着你是棵葱儿,谁拿你蘸酱呀?
“2NT。”
“Pass。”
“Pass。”
“Pass。”
“首攻◇7。”
因此,玩心极盛,鸟兽鱼虫、琴棋书画、桥牌足球,无一不学,无一学精。一点不会,是空瓶子;通晓,是满瓶子。同样是一声不吭,毫无趣味。反倒是我们这种半瓶子醋,咣当起来,大呼小叫,脸红颈粗,有滋有味,有一阵,牌瘾大得上操也不愿意放手,索性把牌带到操场上。
一伸腿,开叫:
“lNT。”
一扭腰,瞥见几个女生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情绪大涨,声音不觉放大了好几度:
“Pa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