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小嬢孃呢?你不是顶欢喜小嬢孃吗?”
陆焉识不说话。他被戳着痛处。学锋用牙齿撕咬那个吃冰淇淋扁平小木勺,齿尖将木头扯成丝,再吐到地面上。这脏地面不配她为之遵守爱国卫生信条。干净地面她也不喜欢,因为太干净就是拘束。她正在这个讨厌年龄,破坏点什,小小犯罪都是游戏。刺伤个人也可以平息她心里莫名躁动。东捅下,西戳下,看看能戳出什效果来。未知和意想不到东西,都是她所等待。
“你、你小嬢孃在你这个岁数,跟你样,心里喜欢哪个人,同情
不怎讲“那里面”坏话。她觉得他想给人个感觉,他这二十多年无期徒刑生活过得没有太不如人。最近钱爱月上鱼贩子当,买来条肚皮上涂黄色颜料冒充新鲜黄鱼,阿爷在饭桌上就怀念起青海湖鱼来:“那些鱼肚杂都比这里鱼肉还鲜!”冯子烨回他:“恐怕你们在那里面只有鱼肚杂吃。鱼肉从来都轮不到你们吃。”对于这类揭露性语言,阿爷可以是个聋子。
“们那里外科医生还给调到西宁去做手术,因为他是北京大医院医生,打成右派,所以下放到们那里,给们动手术。领导,姓邓,人可好,得癌症,西宁医生都不敢给他动手术,把他送回来,结果是们那个北京大夫给他动手术。”
阿爷口气中甚至还有几分炫耀。学锋觉得他炫示欲有点过分,需要打击下。“你们里面那好,呆在里面好,为什还要回上海来?”
老头愣住。他没有料到孙女会这不留情面。学锋在多年后,尤其在阿爷去世后,会次次为自己当时无情不寒而栗。她看见自己那句话在老头那里引起效果。记耳光效果。
“假如不是为她,就不回来。”他看看身边婉喻。
学锋倒是有点被刺伤感觉。阿爷这句话似乎在以牙还牙:又不是冲着你回来,你们和早就各管各!学锋觉得自己对老阿爷和父亲母亲有区别,和哥哥也有区别。尤其最近,尤其今天,她那向着老头,而老头居然公开叫板,他就是为祖母个人回到上海!其他人对他,统统无所谓!
“反正阿奶又不认识你,你为她回来她也不知道。你为什还要呆在上海?”学锋也不饶他。
“她会认识。”陆焉识又看看冯婉喻。
婉喻也看他眼。她已经吃完自己冰淇淋,掏出洗得半透明、印花已经模糊手绢,擦擦嘴,又擦擦手指,然后把手绢递给焉识。
“阿爷,你真只为阿奶个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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