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不在家,粥倒是还煨在锅里――都煨糊!想你总不会走远吧,就下楼来找你。眼看着你从弄堂口走过去,往那边走,奇怪死!姆妈怎屋里也不认识!”
可是女儿叫什名字?定要想出来,不然人家要笑死。
女儿问她:
很清楚焉识同时也会盼望她回信。收不到她回信他不能名正言顺地回到她身边来。
1977年春天4月间,祖母冯婉喻收到封来自××信箱信。她急忙拆开,看到封公函。公函上领导把她作为家属接受这份通知:陆焉识先生已于去年十月获特赦而被正式释放,请家属方面配合z.府工作给予接收。陆焉识先生自从获释以来,直居住在农场招待所,但招待所房间有限,不久新批特赦人员就要居住进来,所以请家属抓紧时间安排陆先生居住。特赦人员中少数无法回原籍,已经由农场接收为就业人员,但鉴于陆焉识先生情况,早已过退休年龄,即便留在农场,场方也无法安排他晚年生活。
婉喻放下这封公函,直坐在八仙桌旁边。屋里光线慢慢褪去,夜色渐渐进来,她都毫无感觉。
她站起身,却不知道为什站起身。不久,她已经下楼,顺着弄堂往街上走。她也不知道到街上去干什。当她抬起头时,发现身边是家酱菜店,她走进去。个缸里放着紫檀色块垒,她盯着它们看着。个营业员上来问她:“阿婆要买玫瑰大头菜?今早刚来。”
营业员挑两块玫瑰大头菜,问她:“够吗?”
婉喻点点头。玫瑰大头菜被装在个报纸糊成口袋里。婉喻从身上掏出张钞票。这张十块钱她总是放在贴身口袋里,万贼骨头偷走她钱包,也算是有备无患。
她走出店门之后,向街道头走截,发现不对,又转过头,向另头走,不大确定这个方向是她来方向。再说她从哪里来?是从学校里下班来吗?还是从居委会学习会场上来?她脑子里只存着几秒钟之前记忆:路面不平,走路差点绊倒……树叶开始落,要把厚衣服从箱子里翻出来……人现在怎走路都横着走?尤其这种叫做“病退”知青人……
她肩膀被人拍下,回过头,看见手搁在她肩上人很面熟,非常面熟,她想,记不得人家名字不好,还是应该笑笑。
“姆妈!你跑到哪里去?!急死人!”
她对着笑人原来是女儿。还好女儿没看出自己尴尬,几乎没有认出她来。可是不能开口叫她女儿啊,总得叫她名字啊,叫不出她名字,她就该不高兴姆妈,天下姆妈哪里有叫不出女儿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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