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机轰轰声音混在孩子、大人叫喊嬉笑声里。人们赤红面孔上不再有对大黑鼻孔;从七十年代开始,每家每晚可以用两小时电。
场部礼堂里木椅排排,跟过去自带板凳大不相同。因为是卖票营业电影,场内对号入座,所以并不拥挤。叶干事领着老几坐在十五排正中间,告诉老几他用是招待票,是政治部宣传科专门招待老几他们二十多个人,可惜其他人都睡觉。
他们刚坐下,个熟悉面孔从前面排回过头,瞪老几眼。保卫科河北干事。从那次调查知识青年死亡和火灾,就再没见到他。叶干事跟他打个招呼,称他为“曲科长”。他升任成科长。曲科长瞪老几,是因为终于要“君子报仇”,就在明天,公案私案都要并结案。
就在曲科长雪亮瞪视中,场内灯光暗下来,个纪录片映上银幕。窗子仍然把西北高原黄昏透进来,使黑白纪录片不黑不白。
电影结束后,叶干事把老几送回招待所房间,并祝老几晚安。
根据天色老几判断此刻是十点左右。他摸出那四张纸来,在第页上开头“亲爱婉喻”,然后就停住。他脑子里塞着那多盲写稿子,每篇都是完整文章,他在记忆里翻来翻去,挑花眼。公鸡都开始打鸣,他还在犹豫,挑不出篇最合适作为跟婉喻永别留言。焦灼从五脏烧出来,烧到手心脚心,烧得他浑身冒汗。他为最终徒劳盲写而恼怒自己,也恼怒叶干事;行刑也该通知得早点,好让他准备得充分些。人生只死次,草草地就死,比来到这世上还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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