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拢拢头发,掏出个铁质烟盒,打开,里面烟丝头是焦糊,看便知是从烟蒂里剥出来。她又恢复抽烟袋锅,她面往烟锅里摁烟丝,面大声宣讲起来。
“都听着,冤枉好人张俭下流坯子们:丈夫出事故那天夜里,小石本来上是小夜班,他临时跟人调换成大夜班。张俭是咋预谋?那天夜里,厂里自己发电,电力不足,关两盏大灯,从吊车上,咋看得清下头走是猫是狗?你们别当咱老百姓都是傻子,咱也知道调查调查,咱也会找证人!”
小彭毫无表情地看着小环。小环会儿个媚笑,会儿个狞笑,会儿个冷笑,金牙尖梢明暗。每个句子把所有人都含纳进去。句号总是小彭鼻尖、额头、嘴唇、大大喉结。人们顿时明白,让眼睛很大人瞪着不叫瞪,让她这双小眼睛瞪,那才叫瞪瞪到穴位。
“这儿喊不冤,喊到市里,喊到省里!让毛主席听俺们喊冤去!”小环边说,边把烟灰磕在原来就很肮脏走廊上。
“揭老底是个时髦事儿。咱也能成立
最后次得到张俭消息是十月底。来个通知要小环把棉衣准备好,送到厂里。还要双护膝。小环和多鹤讨论:“护膝干啥用?他没有老寒腿呀。”
其实小环没有特别绝望,哭过之后,她马上劝哭不出来只浑身打颤多鹤:这年头谁家没有个被关起来人?这楼上就有两个人被关,又放出来。她发现被关进去人比关别人人善良,她也发现关进去又放出来人都有所长进,人品、做派都改进不少。
小环把床棉絮重新弹弹,给张俭做件暄乎乎大袄,就像他在东北老家穿。面子是深蓝,领子上绣着张俭名字,里子里绣“春美”“张钢”“小环”“多鹤”小字。她把棉袄和十个咸鸭蛋打成个包袱,用张俭自行车推到厂保卫科。
她搁下东西,找到正在刻钢板大孩张铁。
“你来干啥?”张铁问。
小环二话不说,揪起他条胳膊便从椅子上拖起来。张铁“唉唉唉”地叫,小环拳头和脚都上来。每次她来给张俭送东西,叫大孩带她去找小彭,大孩都拒绝。这次她例外,打阵说不定能把姓彭打出来。上来拉人感觉这女人长不止双手双脚,左边右边人拉住她,她儿子肩上、屁股上照样不断地挨拳脚。
果然就把姓彭打出来。
“怎在革委会办公楼里打人呢?”彭主任说。
“打儿子!等喘口气,还得打孙子!”小环微肿眼泡饱满束光芒,向小彭横射过来。
“有话好说嘛。”小彭干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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