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老大不情愿,站住。对光膀子,四只蛮横眼睛,活活是两个小型造反好汉。大时代把这个家狂卷进去。
“站好。”
都不动。
“会站好不会?!”张俭吼。
小环从厨房出来,看爷仨大清早找什不自在。多鹤还睡在楼顶上没醒。她每天晚上领回字头太多,干累,早上醒不。从楼顶上下来之前,
被别在多鹤枕头上。
“这证明姐思想红,作风硬,不忘农民是国最贫穷阶级!”大孩是这样解释。
二孩像是多个心眼,把姐姐信反复看,每封信读好多遍,想读出谜底来。
这是个天天翻出无数谜底大时代。楼上个邻居家里突然闯来群红卫兵,揭这家谜底:台湾潜藏特务,天天收听台湾广播。对面楼上个女人也被揭谜底:在她做工人阶级妻子之前曾经是******连长臭太太。大孩二孩中学里,原来个教师正经人似,红卫兵们稍微追究,发现他是个漏划右派。
上百幢红白相间家属楼破朽不堪,却被天天刷新大标语白纸黑字地统。哪幢楼里多出几个反面人物,哪幢楼便淡妆素裹,大标语从前阳台后阳台飘然垂降,挡风挡太阳。
大孩张铁、二孩张钢和黑子都觉得大时代日子比家里风光,常常忙得两头不见亮。尤其张铁,也是支红卫兵队伍头目,穿着拿父亲帆布工作服跟市武装部子弟交换来破旧军装,对家里三个长辈满脸都是“你懂什”不耐烦。
七月是百年不遇恶暑,人们搬着床板、拎着席子睡到顶楼上。半夜张俭被闷声闷气搏斗弄醒。男孩子们夜夜都有搏斗。他正要睡过去,发现这对斗士是张铁和张钢。虽然张铁个子高,张钢拧种脾气却往往使他克服劣势,反败为胜。首先他不怕疼,咬住他皮肉和咬住他衬衫没什区别。张铁打不赢往往出牙齿,牙齿紧扣在弟弟肩头,却毫不阻挡弟弟出拳出脚。最精彩是两人打得安安静静,十分庄重。
张俭拉开两兄弟。张铁鼻子、嘴唇血糊糊团糟,他脱下汗衫,堵住鼻孔。而弟弟张钢摸也不摸肩头咬伤。父亲招下手,要儿子们跟他下楼。大孩不肯动,二孩走两步,见哥哥不动,他也站下来。他不愿单独和父亲去,成先告状、告偏状那方。张俭解他小儿子,也不勉强他。他怕吵醒邻居们,打个恶狠狠手势:先去睡觉,账他会慢慢跟他们清算。
第二天早上,张俭在吃早饭,准备去上班,兄弟俩夹着草席下楼来。大孩走前,二孩走后,中间隔六七步远,看就是冤仇没打完。
“都站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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