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可以有无数个意思。他觉得现在自己对和她关系心重无比。他怕她“不是”表示“不是那个意思,你自作多情”。不知怎样来,他知道痛苦是什感觉。
那天他没有跟着多鹤回家。痛苦开始要他命,他不去张俭家不见多鹤更让他痛苦。他怎会煞有介事地痛苦起来?他不理小石激将、恶嘲,坚决不再去见多鹤。转年春节,小彭回到老家,把饿得脸肿如银盘未婚妻娶进门。婚床上他拿新娘解恨,动下对自己说声:“让你痛苦!让你痛苦!”
等他回到厂里,父亲来信说,他媳妇怀孕。他对自己更凶恶,咬紧牙关,闭紧眼睛,捶打自己左胸,念咒似说:“让你痛苦!让你痛苦!”
结婚事他连小石都没有告诉。这是提提都让他痛不欲生事。
小彭只有在个时刻会忘痛苦,就是他看见那张和伟大领袖合照相片。那张照片是毛主席来到炉台上,跟群领导讲这个新兴城市如何是祖国希望时候拍摄。小彭背后有闪亮钢花,虽然他在画面边角上,但整个人那朝气那浪漫。要把这座小城建设成个新型钢铁联合企业,毛主席把手挥,就像列宁和斯大林那样挥。小彭不和自己记忆计较:伟大领袖是不是那样挥手。小彭印象是钢花满天,毛主席挥手指向那个尚未出世、定会出世钢铁圣地。这种无边诗意是小彭唯能够用来镇痛。他手伸出去,握住毛主席手,那居然也是三十六度五手,他手又把毛主席三十六度五体温传给上百个人。上夜班人来,就握住小彭手。有这样双被领袖伟大手握过手,应该也去呼风唤雨。这样个大时代,哪里容得下他那点痛苦
,先不上楼,守候多鹤单独下楼时机。他知道多鹤常常去即将收市菜场,收罗老菜帮黄菜叶。有时去肉铺,天肉割完,肉皮在关张前会贱卖,多鹤会排在大群家属里碰运气。
他看见她拿着条挂整天、被苍蝇叮整天、边沿干得发卷肉皮快步走出肉铺。他迎上去。
多鹤退,但马上给他个大大笑容。
“你那天为什不来看电影?”他问道。
她又笑笑,摇摇头。她这种稚气是怎回事,三十几年饭全白吃
又个夏天到来,小彭穿着多鹤给他缝补
“你怕什?”他又问。
她还是笑笑,摇摇头。
“没什呀——朋友之间看看电影,很正常啊。”
她看着他嘴唇,眉头紧紧。小彭想到小环和张俭对她说话口气,便放慢语速,重复遍刚才话。
“不是。”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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