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开动。每个沟坎卡车都把她和所有女人抛到块,挤得亲密无间,但她感到她们身体对于她抵触。在和张俭相爱之前,她从来没
分量不亏,什姥姥好处也没有。小环牢骚冲天:这他娘炒茄子还叫炒茄子?个个茄子都他妈怀孕八个月,包籽儿!小环老样子,刻薄越来越办不下去大食堂。好像什都没变。张俭直接回到大屋,又去睡。
又过个礼拜,张俭还是大睡特睡,似乎要把他跟多鹤幽会耗掉精神、体力好好地睡回来。他偶然跟多鹤说话,就是大孩真能吃,五岁能吃两个二两馒头!要不就是:二孩又往楼下尿尿?楼下刚才有人骂呢!或者:工作服不用熨!厂里哪儿都爬哪儿都坐,会儿就没样
多鹤总是看着他。他从来是装糊涂,假装没看懂她目光里有那多话:你打算怎办?你不是说过你爱吗?你把心领出去,你倒回来,可心野,这小地方关不住它
他再也不给她约会暗示。她跟他打暗号,他也装看不见。她打暗号是要他跟她面对面地给她句明白话:厂里究竟把他怎样?小环是不是知道?他们从此就这样,回到半生不熟、不明不白关系里去
这个春天来得早,矿石场四周都绿。多鹤坐在大群吵闹家属中间,听她们给她保媒,听她们向她打听保养皮肤秘密。多鹤总是在她们话讲完半天,才大致明白她们在讲什。等她大致明白某个女人在讲脸上搽粉时,那女人已经上来。等她明白那女人往她跟前走是什意思时,已经晚,那女人伸根手指在她脸上抹下,然后看看自己指尖。多鹤这才明白,帮女人打赌,说朱多鹤搽粉,所以伸手抹下,看看能不能抹下点白。
多鹤愣愣地看着这群三十多岁女人。
家属们都斥责那个伸手女人。不是真斥责,护短地玩笑地说她见人老实就动手动脚
那女人说:“哎哟,好嫩哟!不信你们都来摸摸朱多鹤脸皮子!”
女人们问多鹤能不能摸。多鹤正在想,她们不会那过分吧?女人们人只手已经上来。多鹤看着她们张张嘴都在说话,说是好话。多鹤自己也摸下被她们摸过地方。等多鹤走开,家属说朱多鹤就是不对劲,问她脸让不让摸,她站得毕恭毕敬地让你摸。
多鹤头个爬上回家属区卡车。刚才家属们举动让她更觉得孤独。她戴着跟她们样草帽——年风吹日晒,和她们模样破旧;穿着跟她们模样帆布工作服——都是丈夫们淘汰,因此全都又肥又大,但她们永远从她身上看出异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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