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张张嘴,不好启口,又冲他哧哧地笑。
“大兄弟儿,就那点人味儿好,还给它洗。”小环说,“是她让你好好洗洗?你该告诉她,小日本毛多,膻,咱中国人光溜,用不着那恨皮恨肉地搓!”
二孩照例做聋子。
“又是你妈催你?你爸也等不及?七块大洋呢。要不就是你憋不住?准是她背着撩褂子给你看,是不是?”
二孩在桶里投着手巾,“你把丫头药给喂,别光耍贫嘴。”他照例把她打趣过嘴瘾话下子勾销,“咳嗽不见轻呢。”
每回二孩去多鹤那儿过夜,丫头就由小环带着睡。丫头咳夜,小环就醒夜。她醒着又不敢抽烟,夜变得很苦很长。小环其实岁数不小,二十七岁,不再是动不动“不过,另嫁个汉子去”年龄。她有时候梳头从梳妆匣小镜子里看自己,觉得那里头圆脸女子还是受看。有时听人夸奖“小环穿什衣裳都好看”,或者“小环怎总是十七八小腰啊”,她就有点骨头发轻,觉得张家真惹急她,她还真敢咬牙“不过”。小环长着美人颈、流水肩,十指如葱白,长长黄鼠狼腰是这带人最艳羡。小环脸不是上乘美人脸,但看顺也风流。每到她头脑热,对自己相貌估价又会夸大,真觉得她能把她跟张二孩这局牌洗,再和另个汉子开局新牌。自从多鹤被买来,她常常这样想。
不过到深夜,犹如此刻,她会想,要是她嫁不是张二孩多好。张二孩是个让她离不开舍不下人。再说普天之下也只有张二孩能对付她,她这样个人,让谁受去?她和张二孩是太配对儿。她走,把张二孩留下,便宜多鹤那个日本小娘们儿,日本小娘们儿怎会像她小环样把二孩看得浑身是宝。他举止,打个哈欠挑挑眉毛装锅烟夹筷子菜都那好看,多鹤能看出那些好看来吗?她看不出,二孩件件好处对她全是白费。夜深人静时候,朱小环想到那些要跟二孩“不过”念头,心都要碎。
就是她舍得下二孩,她也舍不下丫头。丫头是不管你这个家由多少个冤家对头组成,她就那咯咯笑哇哇哭把人们稀里糊涂连到块儿。这个家里人彼此间不便亲热,借着丫头把感情都传递。小环从来没料到自己会如此爱个孩子,她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把她当半个二孩在爱。看见她嘴唇、眼睛动出二孩影子,她心里就阵阵地热,她把丫头紧紧地抱起,紧得似乎要把丫头揉进自己肉里,紧得丫头会突然恐惧“哇”声嚎起来。正如此刻,丫头在怀里,鱼死网破地哭。
小环惊,赶紧拍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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