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想把手中暖炉与床上汤婆子统统扔掉,摔个粉碎,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是皇太孙妃。三年来谨小慎微,左右逢迎,终于得到宫中上下片赞誉之声。如今,绝不能因为时激愤莽撞行事白白丢这个好名声,于是她紧紧咬着被角,任由泪水悄无声息地滑入被中,却不能露出半点儿声响。
这宜和殿,原是皇太孙府除议室待客前殿以外中心建筑,也是最华美殿宇。
这里是皇太孙与皇太孙妃寝殿,可是皇太孙朱瞻基却直住在东南侧书斋之内,所以这正殿形同虚设。
在正殿之后,东西两侧还各有几处殿阁和院落。
皇太孙两位有封号侧妃,曹雪柔与袁媚儿都住在西侧,个居月华楼,个住香远斋。
皇太孙府内东侧宜和殿内。
皇太孙妃胡善祥坐在妆台之前,对镜理妆。
侍女落雪拿来盏宫灯,取下灯罩,拨亮烛心,又放在旁,轻声唤道:“娘娘,再等等吧!”
“不必等,卸吧!”说着,胡善祥从头上取下那只金步摇,又摘下玉钗和翡翠耳坠。落雪面上微微黯,这才上前帮她拆发髻,那头秀发如同黑色缎子样瞬间倾泻下来。
脱下金丝银线织就薄如蝉翼霓裳睡衣,重新换上件朴素雪绸中衣,走至床边,侍女梅影掀起幔帐,又在锦被中多放个汤婆子。胡善祥面上微微变色却不发语,躺在床上拥着被子怀里抱着个暖炉,脚下还放着个汤婆子。
还有其他几位侍妾,统统居在西南角碧晴院里。
东边最好处独立成景清幽雅致园子直空着。原本众人以为那里离皇太孙书斋最近,是他留给自己休息、待客用。然而没成想前几日他突然命人仔细收拾出来,打扫新之后亲自布置妥帖,又从库内调出许多陈设、摆件和崭新家具。引得众人私下议论,不知是哪个说漏嘴,消息这才传开,原来是给位姓孙嫔妾预备。
滴清泪缓缓从眼角流出。
“汤婆子……”胡善祥喃喃低语,三年,每到入冬,自己就要靠它来挨过长长寂寞冬夜。这名字是谁起?不过是个灌热水为人暖床瓷罐子,却偏偏起这样个名字。
婆子,民间语,意思就是娘子、妻子意思。原本是夫妻间相互依偎、相互暖床,到她这儿,天底下最尊贵皇太孙妃,在她寝宫里夜夜居然只能依靠这个瓷罐子。
胡善祥眼中泪水越蓄越多,她下意识地脚将那个“汤婆子”踢开,发出咕咚声,守夜侍女立即警醒,隔着帘子问道:“娘娘,碰到什?”
“无妨,踢到汤婆子!”胡善祥语调尽量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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