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飒低头往船舱里看,想找块小石头。
这带,只少数几个人知道,那葫芦里,还有几丸铜丹药,葫芦制作者显然是务求细节逼真,看不见地方都有板有眼。
所以她把这葫芦当门铃用,砸块小石子过去,扔中,会叮呤咚咙响。
可惜船舱里没小石子,她只好叫他:“陈禾几!”
很快,门里匆匆走出个中年男人。
女人尖叫,然后奋起厮打。
还看到些生面孔,蹲在船舷边盯着她看,目光警戒、冰冷,透着威胁意味,法令纹深如刀疤,她咬根木烟枝,拿打火机点上,很轻蔑地回视过去。
她是老住户,有理所当然优越感。
忽然瞥到行李包拉链口里插那个纸卷,顺手抽出来看,寻人启事是打印,只最底下拿水笔写个电话号码,老头叫马跃飞,来找女儿马悠,说是年前失联。
越南人见她看得仔细,忍不住说句:“那老头来几天,见人就发,也拿过。”
光晕,光晕里无数小虫在飞。
水里也投着个光晕,大概会引到不少喜光小鱼。
易飒递张面值1000瑞尔过去:“先去诊所,然后回家。”
1000瑞尔,折合人民币两块钱左右,这儿从早到晚都有小船来回,顺便搭人其实是不收钱,但她要去两个地方,中途还得让船等,给钱理所当然。
越南人帮她把行李拎上船。
他穿露胸腹风凉对襟褂子,膝上束口灯笼裤,头发飘飘,长到脖子,但低头,脑门至头顶心那块油光锃亮,都秃。
陈禾几,就是拆字陈秃,这名是他自己起,既隐晦地点明本质,又为自己留面子。
他低头向着易飒挥手,语气里不无惊喜:“伊萨,你回来啦?”
铁皮船停在船屋梯子边,
易飒正想说什,铁皮船拐个弯。
眼前出现幢两层船屋,二楼大门敞着,门两边贴大红纸毛笔字对联,不知道是为省纸还是在国外切有那个意思就行,两边加起来才八个字。
四季吉祥,帆风顺。
横批是出入平安。
门楣下悬个葫芦,铜葫芦,代表“福禄”,也代表“悬壶济世”。
她坐到灯泡下头。
越南人摇桨,河岸和岸上高脚楼慢慢远,但四周渐渐亮起来。
住家总要点灯。
铁皮船在幢幢“住所”间穿梭,船舷边漾着各色生活垃圾,这儿是贫民窟版水城威尼斯,临近住所之间没有桥,想见面,要喊话,要游泳,要乘船。
越往中间地带走,人声越密,有人往湖里撒尿,有人大头朝下跳水,有小孩肩上扛着花蟒,摇摇晃晃地走,还有男人揪着女人头发,狠狠抽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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