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沉痛道:“和你们师父当年在安王府认识时候,可是详谈甚欢,好交情啊!顶喜欢戏,老侯也爱给说戏,多实诚老头!当时就劝他少抽两口大烟,他说不怕,武生底子,身子骨壮着呢!还答应送他只紫玉烟嘴儿。谁想得到,哎……这两天赶巧
跟升斗小民堆儿里受过捧。也算值!咱们都不要太伤心,把他老人家身后事办风光最要紧。”随后道:“说商老板,老侯儿孙不济,最大孙子今年才十岁,侯家连个主事人都没有!钮白文是有多大力出多大力,没得推辞!您是咱北平梨园行里头号人物,您可得挑大梁啊!”
商细蕊呆呆地点头:“哦!”想又道:“太年轻,哪够格!还有几位老先生在呢!”
钮白文只当他在谦虚,笑道:“年纪轻怕什,您名声可不轻!”站起来拱手告辞:“您留步吧,别误戏。还得跟那几位角儿报丧去。”
商细蕊闷闷不乐地过晚上。第二天停所有戏,披麻戴孝与侯玉魁徒弟家人以及几位角儿起守灵。他虽有片孝心,耐不住头天夜里就觉出无聊来,守着香烛,往盆里化纸钱,这样幽静有丝寒意夜,周围素幔白帐。商细蕊就想应个景儿,轻轻地在那哼唱侯玉魁名剧《奇冤报》,说是个鬼魂显灵报仇故事。他深得侯派神髓,把几个徒弟们听得是寒毛林立,直央告他:“商老板,好老板,回头师父大殓您可劲开嗓!别现在吓唬们呀!”
商细蕊道:“怎吓唬你们?你们师父名段,你们听着应该觉得亲,有什可怕。”
下首个年幼孙女儿熬不得夜,刚才打个小盹儿,睡梦里被商细蕊幽凉旷远戏腔唤醒,睁眼也分不清是不是做梦,怕得抽噎大哭,定说听见爷爷在唱戏。把几个媳妇也唬得够呛,借口说要哄孩子,抱走孩子就没有再回来过。
商细蕊撇撇嘴,不情愿地噤声。
守到下半夜,商细蕊也觉得困劲儿上来,支着头打瞌睡,就觉得有人捏捏他耳朵。惊醒看,居然是程凤台。程凤台打完十六圈麻将,夜间活动散场,心里惦记商细蕊,就借着吊丧来找他。看到商细蕊醒之后还会直捂着耳朵搓来搓去,觉得他实在太憨,当众就对着他笑开。
这里可不比在水云楼后台由得他们卿卿,这里是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商细蕊搓着耳朵警觉地环顾圈四周,几位名角儿们立刻别过眼睛当没瞧见。
侯玉魁大徒弟连忙给找台阶,笑道:“程二爷有心,这个点儿还想着赶来给师父上香,不枉们师父病前那阵还念叨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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