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听见这话,便好奇仔细看眼老弦儿。老弦儿灰白头发打成条细细辫子甩在背后,矮小身量,脸上皱纹出奇多,比起般老头儿,总有种怪异感——程凤台想想,忽然明白,他是南府戏班里太监。
老弦儿哎哟喂声:“九郎!九郎认识是干嘛地呀!掌院太监赵大脑袋都不管咱,咱还能腆着脸找九郎?九郎可是老佛爷跟前红人儿,和咱这帮阉货不是路里!”老弦儿紧赶几步,又绕到商细蕊前头去堵着道儿:“所以,咱这不是找商郎来嘛……”
“找也没用。就是没有钱!”
“瞧您说。谁不知道您啊!九郎走后,京城就数您是这个!”老弦儿比出根大拇指,“您往台上打个喷嚏都有人叫好,您收成大着呐!”
“没有钱!”
您干什买卖呢?”老头儿是副公鸭嗓,又扁又尖又细,听得人寒毛粼粼如刀刮骨。
商细蕊打断他:“您要没别事儿,咱们先走。”
“哎哎哎!商老板!商老板留步!”老头又张手去拦,碍于程凤台威势,那手刚伸出去就悻悻地缩回来,在衣摆上蹭蹭,做出副苦恼表情:“商老板,嘿,您看这……”
商细蕊虎着脸:“没有钱!”
“商老板您行行好!这天没吃东西。这个大冷天儿要头栽路边,非死不可。您行行好,多少给点儿。”
“哎哟!商郎!您都不可怜,可真没活路!”
“你没有活路,也没有钱。”
老没个正形,小是个倔驴脾气。商细蕊被逼得犯拧。这磨叽下去,几时算个完。程凤台上前插在他们老少中间,劝道:“好啦好啦,听着还是旧相识。商老板,要尊老嘛!”
商细蕊哼声:“你有钱你给他。没有钱!”
程凤台看看老弦儿,掏出支票簿打开夹层,里面放着薄薄叠钞票。老弦儿眼里死死盯着钱,嘴上不停地奉承他:“爷,您是好人,看就知道您是好人!老弦儿这辈子见过人多啦!就瞧出您眉毛尖儿里透着股慈善和义气!他日必定逢凶化吉,心
商细蕊,bao躁道:“怎每回来天桥,你们都跟打劫似!”
老头儿连连给他作揖:“那还不是因为商郎心肠好嘛!”
商细蕊道:“谁说!心肠最坏!比方这次,就指定不给钱!”
程凤台不禁笑出来。
商细蕊慢慢往前走,老头儿寸步不离跟着。商细蕊扭脸看着他,边走边说:“哎,老弦儿,您为什不去天津找九郎呢?您是南府戏班块儿出来,他定会管您,哪怕求他在琴言社给你安排个闲差。你上年纪,要饭不是个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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