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平坐在靠窗户座位上,也不看车窗外流逝原野。他伏在茶几上,闭住眼睛。巨浪在心头排排掀起,又猝然间落下,波浪中浮现出她美丽脸庞。你不可能死,晓霞!你会活着——这也许只是场恶作剧。
你会发出那银铃般笑声,不知会从什地方突然出现在面前,你那鲜活而蓬勃生命,怎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不,你绝不会死!也许你已经在什地方上岸!是你让父亲给打这封电报。你或许只受点伤,
平下把右手四个指头塞进嘴巴,用牙齿狠狠咬着,脸可怕地抽搐成种怪模样。洪水扑灭那几行字,巨浪排山倒海般向眼前涌来……他收起自动伞,在大雨中奔向二级平台铁道。他疯狂地越过选煤楼,沿着铁路向东面奔跑。他任凭雨水在头上脸上身上漫流,两条腿直狂奔不已。他奔过东边火车站。他奔出矿区。
他直奔跑到心力衰竭,然后倒在铁道旁个泥水洼里。东面驶来辆运煤车在风雨中喷吐着白雾,车头如小山般急速奔涌而过——他几乎和汽笛喧呜同时发出声长嚎……孙少平伏在泥水中,绝望地呻吟着。大雨在头顶哗哗浇泼,满天黑色云朵,潮水般向北涌去。铁道那面黑水河,发出呜咽似声响。远处,矸石山那里,矸石噼噼啪啪在向深沟中滚落。滚落!整个大地都在向深渊滚落……不知过多少时候,当孙少平满身泥浆返回宿舍,那神态已经完全象个疯子或纯粹白痴。同宿舍人看他这副样子,都吓住,谁也没敢问他个长短。
他换身衣服,便倒在床铺中,两眼呆呆地望着雪白蚊帐顶。他无法相信切是真实,这是报纸失实报道——这张报纸经常干这种事!
下午,同宿舍人给他捎回份电报。他从床上跳起来,手抖得象筛糠般,打开这份电报——他希望这是田晓霞打来!他相信会有奇迹出现!
可是,电报竟是她父亲——铜城大牙湾煤矿采五区孙少平请速来处田福军。
孙少平两眼阵发黑,把电报纸丢在床铺上。是,晓霞死是真实。
可是,谁让她父亲给他拍电报呢?他根本不知道他和晓霞事,他怎知道他在这里?
他为什给他拍电报?速来?
孙少平神神魔魔,赤手空拳走出宿舍。他很快赶到矿部前小广常每隔小时发往铜城公共车正在往上挤人。
他扑进车门,夹在人缝里,胸膛象压块大矸石。呼吸困难而急促,个多钟头后,他在铜城下汽车,上当天开往省城最后趟火车。火车在茫茫大雨中驶过绿色中部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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