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上衣钮扣,让秋夜凉风吹拂他热烘烘胸脯。现在他脑子里是片模糊空白。他只记着个字:醋!
他立刻来到矿部前,但看见所有店铺门都关。
他发愁地立在马路边,不知到何处去买点醋?晚上必须搞到!明早上七点钟就要喝,而那时商店门还不会开呢!
他抬头望望山坡上密麻麻灯火,突然想:他能不能到矿工家户里去买两毛钱醋呢?
这样想时候,他两条腿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山坡上灯火处走去。
高中毕业,在农村教过书。”
“当过教师?”
“嗯。”
“那你……”
“大夫,时难以说清切。家几辈子都是农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煤矿虽然苦些,但不怕这地方苦。多希望能在这里劳动。听说有人下几回井就跑。不会,大夫。你要知道,这是最后次机会。你要相信,血压点都不高,说不定是你血压计出毛箔…”“血压计怎会出毛病呢!”女大夫嘴角不由露出丝笑意。
在大牙湾煤矿,能住进这层楼只能是干部和双职工。大部分矿工老婆和孩子都是“黑户”——连户口也没有,怎有资格住公家房子呢?
说实话,矿工太苦。如果身边没有老婆孩子,那他们日子简直难以熬过。在潮湿阴冷地层深处,在黑暗掌子面上,他们之所以能够日复日,日日拼命八九个小时,就因为地面上有个温暖而安乐家。老婆和孩子,这才是他们真正太阳,永远温暖地照耀着他们生活。因此,他们把家属户口都扔在农村,在矿区周围随便搭个窝棚,或在山崖上戳几孔小窑洞,把老婆孩子接过来,用自己苦力养活着他们,而同时也使自己能经常沐浴在亲人们温情和关切之中。
这样,在整个矿区周围山山洼洼,沟沟渠渠,就建立起片又片“黑户区”。般人都是同乡人挤在块,口音,生活习俗都相同,有个事可以互帮。因此,就形成“河南区”、“
这丝笑意对少平来说,就象阴霾天空突然出现太阳光芒!
“你说都知道。你回去。明天复查时,你不要紧张……”“万再紧张呢?”
女大夫这次完全被他话逗笑。她从藤椅里站起来,在茶几上提起那几斤苹果,边往他手里递,边说:“你把东西带走。明早复查前小时,你试着喝点醋……”孙少平怔。
他猛地转过身,没有接苹果,急速地走出房子。他不愿让大夫看见他夺眶而出泪水。他在心里说:“好人,谢谢你!”
他绊绊磕磕下楼道,重新回到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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