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到门口。心跳得象擂雷般。他困难地咽下去口吐沫,终于举起僵硬右手,象有规矩城里人样,用指关节轻轻叩响门。
叩门声如同爆炸般在耳边,在心中荡起巨大回声。门立即打开。
同他期望那样,出现是那张灿烂笑脸。(他想起夏日里原野上金黄色向日葵……)进门以后,他才发现:润叶姐也在这里!
他脸立刻象被腾起蒸气扑过般烫热。难道他和晓霞事润叶姐已经知道?
他拘谨地开口说:“姐……”
低吟赞美它们!
……孙少平很晚才从小南河岸边回到他做活南关柴油机厂。
两天以后,他心情已稍许平静下来。这里很快就要结工,他重新发愁他过几天到什地方去干活——他真没勇气再到东关劳力市场去等待包工头把他“买”走。
生活沉重感,有时大大冲淡他对田晓霞那种感情渴望。人处在幸福与不幸交织矛盾之中,反而使内心有种更为深刻痛苦,看来近在眼前幸福而实际上又远得相当渺茫,海市蜃楼。放不得抓不祝腔难言滋味。啊,人哪!有时候还不如生活在纯粹清苦与孤独之中。
两天来,少平无论是干活,还是晚上躺在那个没门没窗房子里,都在思索着他和晓霞关系——连做梦也想是这件事,他越想越感到悲观;热情如同炉火中拉出来铁块,慢慢地冷却下来……按原先约时间,这天下午晚饭后,他应该到地委她父亲办公室去找她。当然,在那个老地方这次新会面,将会不同以往——他们现在已经越过那条“界线”,完全是另种关系。
“你长这高!”
少平不因为两天来悲观思考就打算失约。不,他实际上又在内心激动地、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和晓霞见面。
刚和群赤膊裸体同伙吃完饭,他就十分匆忙地在楼道水管上冲洗身子,返回宿舍从枕头底下抽出那身洗得干干净净、压得平平整整衣服换在身上。仍然用五个手指头代替梳子,把洗净头发拨弄蓬松,梳理整齐。他赤脚片穿起那双新买凉鞋,就急切地下楼。
出柴油机厂门房时,他在那扇破玻璃窗户上看来无意实际有意照照自己身姿。他对自己“印象”还不错。真,除过脸和两条胳膊被太阳晒得黝黑外,他现在看起来又不象个揽工汉!
孙少平怀着欢欣而紧张心情,不知不觉就来到地委常委办公院。
不知为什,这次在进入那个窑洞时,他心中充满恐惧。他看见那窗户亮着灯光。她在。那灯光是如此炽烈,象熊熊燃烧大火。他不由颤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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