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她怀孕。她摸着自己不断膨胀起来肚子,重新体验到人生幸福;往日不幸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
但是,灾难再次从天而降。她孩子刚满月,男人就死。可怜丈夫攒点钱,想重新整治院地方,便雇几个人先打几孔土窑洞,然后准备接石口。为省几个钱,他在假日里亲自上手去帮工,结果被倒塌土堆活活压死。
苦命人,常常是雪上加霜!红梅已经完全相信这是命运惩罚。命运如此残酷无情,是不是在报应她曾偷过那几块手帕?或者是报应她爷爷在旧社会欺压过穷人?报应之烈焰啊,如果是这样,你什时候才能在罪孽之人头上熄灭?
丈夫死后,她完全变成另外个人。她不再奢望人世间温暖和幸福。世界上其它事对她来说不仅是遥远,甚至是不存在。她相信她生来就要吃辈子苦,受辈子罪。
她活着唯寄托就是她怀里这个小生命——她亲爱儿子。她感谢老天爷动恻隐之心,看见她不幸,给她这样个
着弯弯山路走——永远地走。空旷山野里,在那死般寂寥之中,只有支深情而忧伤信天游在高原上飘荡——三十里明沙呀四十里水,五十里路上看妹妹。
牵牛牛开花羊跑青,那时候见罢到如今。
大红公鸡毛腿腿,不想妹妹再想谁。
木鸽子喝消冰水,往日里喜来今日里灰!
花椒树上落雀雀,对对成单爪爪。
井子里打水麻绳绳短,你丢下妹妹谁照管?
城墙底下撒豌豆,你扔下妹妹谁收留?
只孤雁当天叫,心里苦情谁知道……从此以后,她就堕入片黑暗之中。过去切都成场梦。她不抱怨任何人,只抱怨她自己。她亲手把自己青春年华毁灭。
同年夏天,她听说顾养民考进省医学院。这消息既不使她高兴,也不使她痛苦。那个人好好坏坏已经与她无干;至于他那光辉前程,她早就估计到。
第二年春天,本队干部几个子女都从高中毕业回村,她教师职位也自然被挤掉。她并不为此而过分地难受;她暗淡命运也早就注定。这时候,外县个亲戚给她介绍当地位农村小学教员。她二话没说就答应这门亲事。她挎着个土布包袱,单身人来到这个陌生地方,很快就结婚……她对自己婚姻很满足。丈夫是个公派教师,人很老实,爱她,体贴她。公公和婆婆跟她丈夫弟弟块过;他们小两口单家独户,光景日月倒也很安乐。再说,这地方已经到外县,她对这点也很满意——她要远离她痛苦与耻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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