褥拆洗遍,少安从手头挤出五十元钱,硬往弟弟手里塞——少平只接十五元;他知道家里现在需要钱,他不愿拿这多;再说,既然他要出门,就得靠自己双手去谋生!
临走前天晚上,他打捆好自己行李。条开洞黑羊毛毡;被褥是早年间姐姐出嫁后留下,已经缀许多补钉——三根断麻绳续在起,便扎住这出门全部行囊。
晚上,他和衣躺在土炕上,直半睡半醒。明天他就要走,走向个前途未卜世界,他现在才感到片令人心悸渺茫,由不得手心里捏出两把汗水……睡梦中,他感觉有人轻轻地摩挲他头发,他知道这是父亲手。他直等汹涌泪水通过鼻孔管流进肚子里,才睁开眼睛。
父亲立在炕边,手里拿着当年他上学时用过那个烂黄提包。说:“出去叫田海民把坏拉链修好。海民说,以后用时候,拿肥皂擦擦……”他克制着哽咽,对父亲说:“嗯……”第二天早晨,从米家镇开往黄原第辆长途汽车过来后,挤在公路边上为少平送行全家人,都举起胳膊拦挡车。
车停住,少平就立刻提起那卷破烂行李挤上去。他尽量笑着挥手向亲人们告别。而并不知道两颗泪珠早已从他脸颊上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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