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很不高兴似,“回来,——你们这渡船是怎,等半天也不来个人!”
“以为——”老船夫四处望,并不见翠翠影子,只见黄狗从山上竹林里跑来,知道翠翠上山
。”
但有时翠翠却静静把祖父那些笑话糊涂话听下去,直听到后来还抿着嘴儿微笑。
翠翠也会忽然说道:
“爷爷,你真是有点儿糊涂!”
祖父听过不再作声,他将说“有大堆心事”,但来不及说,恰好就被过渡人喊走。
天气热,过渡人从远处走来,肩上挑是七十斤担子,到溪边,贪凉快不即走路,必蹲在岩石下茶缸边喝凉茶,与同伴交换“吹吹棒”烟管,且面与弄渡船攀谈。许多天上地下子虚乌有话皆从此说出口来,给老船夫听到。过渡人有时还因溪水清洁,就溪边洗脚抹澡,坐得更久话也就更多。祖父把些话转说给翠翠,翠翠也就学懂许多事情。货物价钱涨落呀,坐轿搭船用费呀,放木筏人把他那个木筏从滩上流下时,十来把大招子如何活动呀,在小烟船上吃荤烟,大脚婆娘如何烧烟呀……无不备。
傩送二老从川东押物回到茶峒。时间已近黄昏,溪面很寂静,祖父同翠翠在菜园地里看萝卜秧子。翠翠白日中觉睡久些,觉得有点寂寞,好像听人嘶声喊过渡,就争先走下溪边去。下坎时,见两个人站在码头边,斜阳影里背身看得极分明,正是傩送二老同他家中长年!翠翠大吃惊,同小兽物见到猎人样,回头便向山竹林里跑掉。但那两个在溪边人,听到脚步响时,转身,也就看明白这件事情。等下再也不见人来,那长年又嘶声音喊叫过渡。
老船夫听得清清楚楚,却仍然蹲在萝卜秧地上数菜,心里觉得好笑。他已见到翠翠走去,他知道必是翠翠看明白过渡人是谁,故意蹲在那高岩上不理会。翠翠人小不管事,过渡人求她不干,奈何她不得,故只好嘶着个喉咙叫过渡。那长年叫几声,见没有人来,就停,同二老说:“这是什玩意儿,难道老害病弄翻,只剩翠翠个人吗?”二老说:“等等看,不算什!”就等阵。因为这边在静静等着,园地上老船夫却在心里说:“难道是二老吗?”他仿佛担心搅恼翠翠似,就仍然蹲着不动。
但再过阵,溪边又喊起过渡来,声音不同点,这才真是二老声音。生气吧?等久吧?吵嘴吧?老船夫面胡乱估着,面连奔带窜跑到溪边去。到溪边,见两个人业已上船,其中之正是二老。老船夫惊讶喊叫:
“呀,二老,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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