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苦地从桌案上爬下来,将背上有些歪斜荆条重新正正,四肢伏倒与做个甚大礼:“姑姑,不肖女凤九来给姑姑负荆请罪。”
将沾到袖口上几滴油珠儿擦擦,见她现下是原本样貌,并未用陈贵人凡身,顺眼得多,便道:“你果然是使两生咒?”
她脸皮红红,赞叹声姑姑英明,姑姑委实英明。
对她这声赞叹深以为然,早年大多时候糊涂,活到近来,便大多时候都很英明。
原本想将她扶扶,但见她满身油水在月光底下锃亮锃亮,到底忍住,只抬抬手让她起来,到旁石凳上坐着。
…姑……求求你老人家,求你老人家高抬贵手,成全们吧!来世给你做牛做马,求你成全们吧!”
被她抱着那名侍女抖得如风中片落叶。
嘴角抽抽。她猛然蹲下去捉住自己襟口。
那抖得如风中落叶侍女立刻像打鸡血般振奋地跳起来,边撒脚丫子跑边扯着嗓子喊:“主子又要吐血,你你,快去请皇上,你你,快去拿巾帕,你你,快去拿脸盆……”
掩着嘴角咳声:“唔,你吐慢点,别吐得太急,怕呛着,那先走,先走。”话罢拽着同起进来站在旁目瞪口呆侍女急切地告辞。
从菡萏院到紫竹苑,琢磨路,方才那位陈贵人性情同凤九没有半点相同之处,然她额间确然有朵凤羽花,也确然眼便认出是她姑姑。按说凤九个神仙,即便暂借凡人肉身来住,也万万不该被这凡人生前情思牵绊,此番却如此形容,莫不是……抚着额头沉思片刻……莫不是她在自己身上,用青丘禁术两生咒吧?
说起这两生咒来,倒也并不是个伤天害理法术,不过是助人在个特定时辰里转换性情罢。譬如青丘些在市集上做买卖小仙从前就极喜欢对自己下这个咒。如此,不管遇到多难缠客人,都能发自肺腑地堆起张真诚脸,笑得菊花般灿烂,不至于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但显见得这不是个实诚法术,有违神仙仙德,后来四哥同合计,便将它禁。
倘若此番凤九果真在自己身上下两生咒,唔,她又是为什要下这个咒?想半天,没想明白。下午打个盹儿,揣摩着夜里再去菡萏院走遭。
却不想凤九十分善解人意,不用过去,她倒先过来。
当是时,搭个台子,正独自坐在后院用晚膳。稀星朗月,清竹幽幽,颇有趣致。吃得正高兴,她背上扎捆荆条,猛然从院墙上跳进来,正正砸在饭桌上。桌杯盘碗盏应声四溅,慌忙端个茶杯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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