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未有落款,老管事却晓得这是谁字。阖府就阿兰若平时爱写个书法,但正经用毫笔将字写在纸上却非她所爱,就好兴之所至,随手捡个东西踢划上几笔,早前还中规中矩地在题字下头落个款,后来写得多,连落款也懒得题。
忠义老管事看在眼中,默在心中,趁着阿兰若心情好日,将缝着嘴掀开个缝儿,状若无语地将此事漏出来。
阿兰若匀着墨,笑叹声道:“诓过他,他瞧着字难免有气,你们何苦还讲棋局设到这些地方。”手上墨渐浓厚,又道:“不过,孟春院中没题字地儿也少,他若实在不顺眼,你瞅着如何处置下,或者刻在树上就剥,刻在石上就凿吧。”
阿兰若说得十分轻松,但那些题字,老管事却舍不得。他心中有些觉得她或者想错又有些觉得,就算她想对,沉晔不是没说出来自己对这些题字
话,两人又杀几句棋。
有回还忧心忡忡地在话尾添句,他看出来沉晔虽不好亲近,却愿意高看这位文先生眼,再让这位先生出入孟春院,是否不大稳妥。
阿兰若笑看老管事眼,道:“有个朋友能陪着消遣是件好事,你这样着人亦步亦趋跟着,却够败人兴致。神官大人要做什,是他事,他此时落难,们敞开府门,是予他个方便,却并非将人诓来蹲牢。这个话,记得早前似乎同你提过。”
老管事揣着这个训诫,回去认真琢磨番,磨出个道道来,将嘴缝上。
不过,老管事辈子跟着阿兰若,本着忠心儿子,觉得即便殿下似乎暗示自己沉晔事今后无须再禀,但该禀,还是得禀。譬如沉晔大人近日时常在与文先生对弈中出神,这个就该禀禀。
老管事颗老心细致得象蛛丝儿缠成,注意到近日沉晔虽然爱出神,但并非时时出神,只是当棋局布在波心亭抑或小石林中时,沉晔落子落得不大上心。
波心亭中,他爱盯着亭旁颗红豆树瞧。照老管事看,这棵红豆树并没有什玄机,只是长得格外清俊些,粗壮树干上缺截树皮罢。他隐约记得这棵树上曾有过阿兰若两句题字。
小石林是孟春院中阿兰若从前练箭地方,以巨石垒阵,空旷幽寂,天有小风时,在此对弈能静气宁心。
文先生手中捏着旗子,容色格外平和秀美,心稍粗些大概会以为沉晔是瞧着文先生发呆,但老管家何许人,自然看出来沉晔目光从文先生头顶擦过去,乃是凝目在她身后巨石上头。
巨石上有几行字,题是:“愁怀难遣,何需急遣。浮生多态,天命定之。忧愁畏怖,自有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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