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潭这番话,看似乐天知命,实则如鲠在喉,颇多激愤,陈情自剖之外,又暗讽国任非人,看来已是抑郁良久,以至于不吐不快。
往年不辞老迈,匡扶社稷,举义讨逆,如今贤者隐退,谋逆者反居高位,简直岂有此理!就安坐家中,看这世道怎大乱!
沈充听完这番话,先是沉吟少许,然后才指沈哲子:“虞公国之所仰大才,凡人得亲近,皆要倾心受教,相约壮举。如今有幸与虞公对面而坐,反见疏离,难求言之教,非你逞才,何至于此!”
按照预先排演节奏,沈哲子下巴扬,状似不服:“既为皎皎明珠,本就该悬于明堂,光照时人,岂童子言而晦之!老叟自贱,甘于蒙尘,自废其才,与何干!”
“放肆!”
讽自己多逞智计,要不得好死?
不过既然决意要缓和矛盾,无论这虞潭真心夸赞还是恶意暗讽,沈哲子都不介怀。说两句又少不块肉,假使对方真有恶意,那自己更要长命百岁,气死老家伙!
这时候,房内虞仡和沈充听到声音,也都起身步出房门。沈充立于庭内,对虞潭说道:“居会稽年余,始终庶务缠身。今日才得暇拜会贤长,还望虞公见谅。”
“使君言重,不过乡中叟,老朽不堪;使君却是国之干臣,身系重任,实在不敢有劳使君问访。”
虞潭与沈充并肩步入房内,看到案上空无物,便猜到这父子两人在家中遭受冷遇。他眸子转横儿子眼,心中不悦,既然已经将人请入家门,还如此作态,这不是让人益发看轻!
沈充听到这不逊之语,状更恼怒,挥起手臂要掌击沈哲子,但终究还是舍不得,挥落手掌向下滑,将案上茶盏扫出数丈之外!
但儿子生性木讷,虞潭也是深知,不便在人前怪咎。只是在看到坐在沈充下首沈哲子时,心内不禁有些感慨。沈氏门武夫,何幸养此麟儿!
待虞潭着人奉上茶汤,沈充才又开口道:“今日拜会虞公,实为请罪而来。年前小儿孟浪轻率,以其浅见薄识面忤虞公。教子无方,使其不习恭顺之义,自恃思捷,多逆长者之教,实在惭愧。”
话讲出口,坐在另侧虞仡顿时怒形于色:“童子劣行,岂独逆教……”
“住口!”
虞潭手拍案几,喝止儿子,旋即再望向沈充,神情不复淡然:“老夫已是耳顺之年,善言恶语,何不可闻?贤长未必无缺,愚夫偶有得。令郎师出名门,才彰气盛,确令老夫汗颜。往年国运艰难,虽老迈之躯,不能安于室,勉力而为。如今贤能担国之计,俊逸卓然而起。老夫自当倚杖归乡,以避贤路,欣望盛世将至,使君又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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