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条闻言后老脸红,他久不出仕,未尝没有沽名养望打算,避免陷于浊流实务,但避世是避,名望却还没养出来,反而用度难以为继。眼见到二兄声名鹊起,蹿升近幸,心内已是失衡。
庾条患得患失心境自不会向沈哲子剖析,却也不肯弱自己气势,冷笑道:“家累世清望,自不比于你乡豪宗贼之家。富贵人欲,以道得之。你看不起兴家之道,自己又有什合乎道义良策?”
见庾条义正言辞,俨然以道义自居,沈哲子险些忍俊不禁,笑道:“太史公言,人富而仁义附。只是不能认同庾君你舍近求远,避易趋难,实在与道义无关。”
“那小郎君有什见解?”庾条兴趣大增,想听听自己
色犬马纨绔子弟,所以才见色起意,向沈哲子强求侍女。
可是听完沈哲子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这要求对于真正豪富人家而言,实在是卑微可怜。
就好像是自家佃户向自己苦苦哀求更换件农具,对其来说可能就是其最大愿望,然而自己甚至都懒得停下来倾听其诉求。在这少年眼中,自己大概就跟那个苦求农具佃户差不多吧。
沈哲子并不知庾条心中所感,若知道便要嗤之以鼻,在他心目中,这志大才疏、碌碌无为纨绔比那些辛勤耕耘农夫可差远。
但心中升起这想法却让庾条羞臊得无以复加,他原本还不忿于被人蔑视,可是现在才明白原来轻贱他正是他自己。沉吟良久,他才压住心中羞惭,抬头双目炯炯望着沈哲子:“若向你索求更多,你才会给?”
沈哲子闻言咂舌,实在不明白这家伙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莫非服散服脑残掉?
尽管心里实在腻歪对方这种不劳而获想法,但既然把人请来,沈哲子乃是耐着性子应付道:“授人以鱼,何如授人以渔。庾君耻于贫寒,就算赠你些许财货,不过济时之缓。”
“之困顿,便是时。眼下家中田亩新垦,并无所出,又还未应辟出仕,不得俸给,因此屈于时下。沈家小郎君,先前冒犯你,你不要介怀。若能解时之难,定铭感于怀,日后若能显达,决不相忘!”
庾条语调诚挚,态度热切,为能够获得馈赠,姿态也是放得极低。
沈哲子语竭,实在是对这家伙无耻叹为观止,以至于准备说辞都无以为继。沉吟片刻后才又理清思路,继而又说道:“田亩所出,春种秋收,俱有定数,自足则可,难得骤富。出仕俸给,焚膏继昼,案牍劳形,形容枯槁,卑于清流。本以为庾君出于清望门户,尽管困蹇于时,仍不负清趣之志,原来也是着眼微末,躬身尘下庸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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