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兴年方三十,博领大衫踞坐案后,白粉敷面,虽受殷勤招待却神色淡淡,不喜县令召集这些乡土寒门与自己共处席。手中麈尾转,指向厅侧,说道:“酒气浊,请开窗引清风入室。”
这话说得不甚客气,席中自县令许超以降,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只是不敢得罪,连忙让人打开窗户。接着许超以如意敲案,召舞姬伶人鱼贯而入,宴饮为乐,见魏兴神色仍是寡淡,不免讪讪笑道:“此地乡俗纯朴,难闻吴音舞乐至美。世兄清丽人,是献丑。”
念及此行目,魏兴勉强挤出个笑容,更显矜贵:“明府为国牧民,守任方,宜当自勉,以待清荷出水之日。”
这话是将西陵县并座中诸人比作河底淤泥,也是反击许县
情怀,又足堪壮烈。
在老爹沉重目光注视下,沈哲子徐徐拜下,凝重说道:“前途未绝,父亲何言至此。请父亲安坐在此,待传捷!”
沈充听到这话,抚掌大笑,笑得眼眶潮湿,他拍着沈哲子脑袋,说道:“家麒麟儿,八岁分父忧。青雀,为父已经没有什可予你,临别之际为你拟表字‘维周’,愿儿自勉。”
诗经国风“下武维周,世有哲王”,老爹从自己“哲子”延而以“维周”为字,希望自己能维持家业,世代都有贤明传承,可谓寄望厚重。然而沈哲子却又有另层体会,秦承周祚,汉继秦统,脉相承,所谓维周,正得其宜。
得老爹兵符手令,沈哲子正式成为军督护。不过老爹眼下也非官身,沈哲子这“督护”之职自然毫无合法性。但他节制军两千余人,全由沈家部曲构成,忠诚无虞私兵。沈充又指派族人沈默为辅,负责具体行军指挥。
于是行人便从武康出发,南向会稽而去。沈充在这时节分兵送沈哲子前往会稽,也是存别居保全家业念头,因此家中除浮财之外,应户籍地契名册之类,尽数交给沈哲子带走,足足装有三大箱子。
这是沈家立足根本,哪怕沈充不在,沈哲子凭着这些,也能完整继承家业。在士族当政东晋,夺业是比杀人还要严重大仇,只要吴兴沈氏门庭仍在,就不会有外人敢公然挑衅士族权威擅自侵占产业。
……
西陵地处钱塘江南岸,地势险要,号为两浙门户。古时越国范蠡曾在此筑城以抗吴国,如今旧城已废,新城县治临江扼水,形胜之地。
西陵县令名许超,会稽人士,此时正在衙署宴请贵客,本郡上虞魏氏魏兴魏长义。魏家在会稽向有清望,与贺虞并称,魏兴本人更是虞氏佳婿,虽为白身,却是乡望名流,因此许超不敢轻视之,毕集县中大姓家主,同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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