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听懂她在重复説着什么,只有我明白。
她説的是,琴瑟在御,莫不靖好。
(下)
本朝开国以来从无皇后殉葬的先例,谢皇后的突然殉节震动了朝野上下。
值此危急关头,萧綦和父亲放下旧怨,再度成为盟友。萧綦挟迫年迈庸碌的顾雍与其余亲贵重臣,逼令谢皇后殉节;父亲一手封锁了姑姑中风的消息,外间只知太后悲痛过度而病倒。皇后一死,年幼的小皇子只能交由太后抚育,一旦小皇子即位,太皇太后垂帘辅政,這便意味着王氏再度控制了皇室。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颤声唤了他一声,“子隆哥哥。”他咧嘴笑了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惫懒模样,瞳光渐散的眼里竟又亮了亮。
我将孩子抱得近些,让他看得清楚,“子隆哥哥你瞧,小殿下长得好像你,等他长大了,定是一个淘气的小皇帝……”
我骤然哽噎得説不下去,他却笑出声,微弱地説出一句,“小可怜虫。”
“马儿跳下去时,像飞一样……飞起来……”他断断续续开口,虽气若游丝,目光却有了异样的精神。我顿时惊喜不已,以为他好起来了,转头急唤御医,却见他身子一僵,目光直勾勾盯着顶上,脸上泛起亢奋的潮红,“我飞起来,看见宫门,差一点就能飞……出去……”陡然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這么断了。
乾元殿再一次挂起了素白玄黑的垂幔,召示着又一位帝王的辞世。
以宗室老臣和谢家为首的先皇旧党,原以为可以黄雀在后,趁王氏被扳倒,萧綦立足未稳,抢先下手除去了皇上,皇位自然便落到小皇子或是子澹的头上。他们以为手中握着皇后和子澹這两枚筹码
时隔不到一年,宫中哀钟长鸣,两代帝王相继驾崩。谢皇后追随先帝,以身殉节,上尊谥为孝烈明贞皇后,随葬帝陵。
一夜之间,帝后相继崩逝。他们争争闹闹一生,在世时是怨侣,死后到那冷森森的皇陵之中,却只得彼此相伴,再不分离。
当夜,永安宫再传恶讯,太后惊闻噩耗,中风昏厥。
当我赶到时,姑姑已经不会説话,只能木然躺在床上,目光混沌呆滞,无论我説什么她都不会回应了。自宫变之后,她就闭门不出,再不愿见人。她恨我,更恨亲生儿子对她的背叛。每次皇上踏入永安宫,必被她冷言冷语斥走,而我甚至连永安宫的殿门也不得踏入,只能远远从殿外看她。数月之间,她迅速老去,鬓旁白发丛生,脊背佝偻,已全然成了垂垂老妪……而今皇上驾崩,终于抽去了她最后的支撑,无异于致命一击。
我一遍遍唤她,她却只是怔怔盯着没有边际的远方,目光空茫,口中含含混混,不时念叨着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