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幅严寒夜景,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冰封雪冻地壳深处响起冰裂声。没有月亮。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星辰闪闪竞耀,好像以虚幻速度慢慢坠落下来似。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远,夜色也越来越深沉。县界山峦已经层次不清,显得更加黑苍苍,沉重地垂在星空边际。这是片清寒、静谧和谐气氛。
女子发现岛村走近,就把胸脯伏在窗栏上。这种姿态,不是怯懦,相反地,在这种夜色映衬下,显得无比坚强。岛村暗自思忖:又来。
然而,尽管山峦是黑压压
甚解,只要在客栈客厅等处发现小说或杂志,借来就翻阅。她凭记忆所列举新作家名字,有不少是岛村所不知道。听她口气,像是在谈论遥远外国文学,带着种凄凉调子,同毫无贪欲叫化子样。岛村心想:这恐怕同自己凭借洋书上图片和文字,幻想出遥远西方舞蹈情况差不多吧。
她好像几个月才盼来这样话伴,又饶有兴味地谈起不曾看过电影和戏剧。百九十九天以前,那时她也热衷过这类谈话,难道她忘记自己曾情不自禁地投到岛村怀里那股劲头吗?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因自己所描述事物而连身体都变得热乎起来。
但是,看上去她那种对城市事物憧憬,现在已隐藏在纯朴绝望之中,变成种天真梦想。他强烈地感到:她这种情感与其说带有城市败北者那种傲慢不满,不如说是种单纯徒劳。她自己没有显露出落寞样子,然而在岛村眼里,却成难以想象哀愁。如果味沉溺在这种思绪里,连岛村自己恐怕也要陷入缥缈感伤之中,以为生存本身就是种徒劳。但是,山中冷空气,把眼前这个女子脸上红晕浸染得更加艳丽。
不管怎样,岛村总算是重新评价她。然而今天对方已当艺妓,他反倒难以启齿。
那时她酩酊大醉,懊悔自己胳臂麻木不仁,下死劲地咬住胳膊肘,嚷道:“这是什玩意儿!他妈,妈!累极,这是什玩意儿!”
她脚跟站不稳,摇晃两下便栽倒在地上。
“决不可惜啊。不过,不是那种女人。不是那种女人啊!”岛村想起这句话,踟蹰不前。女子敏感地觉察到,条件反射似地站立起来。这时正好传来汽笛声,她说声“是零点上行车”,然后猛下拉开纸窗,然后推开玻璃窗,屁股坐上窗台,身体倚在窗栏上。
股冷空气飕地卷进室内。火车渐渐远去,听来像是夜晚风声。
“喂,不冷吗?傻瓜。”
岛村也站起来,走过去,倒是没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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