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巧很乖地点点头,过阵子,接着做。不久,夫婿就知道。那日夜里,他搂着她坐良久,头沉沉地挨在她颈边,她能感觉到肩上片湿漉。
进门后大半年左右,香姨娘忽然病倒。
不过是偶然风寒,竟久病不愈,那位京城极有名老大夫叹息道,‘操劳忧心太甚,时日久,身子便慢慢拖垮’,好容易待病愈,竟生生瘦圈,衣裳显得空荡荡。
绣巧忽想起那年,沈国舅大邹氏夫人也是这样,大夫说她操劳小半辈子,劳心忧神,内里已掏空,便连寻常小病也经不住。
想香姨娘自小凄苦,无父无母被卖来,在府里无依无靠,大妇脾气不好,她得小心应酬着,更有得宠林姨娘,得处处提心吊胆,不敢有半分显山露水,提着脚尖过十几年,好容易把儿子娶妻成家,有功名,她还得继续熬着。
真心真意人。
想整圈,绣巧发现自己竟然漏王氏,做媳妇,有时伺候婆婆比伺候夫婿还要紧——可她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她正经婆婆长年待在老家家庙中。
做什呢?替体弱老太太祈福。
很诡异说法。便是天真如绣巧,也知道里头不简单,可她生性听话胆小,不该她问,从不多问半句。
正经婆婆不在,家中倒有个副手婆婆可伺候,香姨娘。
绣巧阵心酸,有次去探病,趁屋里没人,
出嫁前,沈母曾担心女儿该怎跟这位庶婆母相处,轻不得,重不得,谁知这番操心全是多余。
香姨娘出乎意料明理,从头至尾只称呼绣巧为‘四奶奶’,待之恭敬客气,与对三奶奶柳氏并无多少区别,从不对亲生儿子屋里事多句嘴。后来绣巧得知,他们成亲不久前,还是香姨娘跟公爹说,把夫婿屋里伺候两个通房先行妥善打发。
香姨娘生得并不甚美艳,远不及公爹身边伺候那个菊芳姨娘,但自有份清秀淡然,笑起来时,尤其和夫婿相像,只是眼底多许多操劳,憔悴。望着她把年纪,还常站在公爹屋前打帘子,端水递茶,绣巧平白难过起来。
缝纫技艺好人,大凡眼力不差,绣巧细细观察香姨娘身形许久,然后偷偷做套贴身小衣,轻软棉料,细密阵脚,像给娘家母亲做那样,怀着感恩心,针线,做尤其用心。然后,叫小丫鬟偷偷送过去。
香姨娘收衣裳,什也没说,只是望向绣巧目光愈发温柔些,以及几分叫人心酸感激。绣巧心中高兴,此后便常做些贴身小物件,冬天暖帽,夏日坎肩,还有柔软舒适软拖,精致手笼……香姨娘也暗地叫人传话,叫绣巧别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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