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七摇摇头,轻笑道:“这是个无缘字,若有三生缘定,那岂不是虚‘影’场,大人不用问,自己心里有数。”
赫连翊低下头去,半晌,才勉强笑,站起身来,肩背像是被什东西压住似,竟有些不直起来,抬起头眯起眼睛看那招摇“神机七爷”牌子,脸上表情有些压不住凄苦:“先生说得有理……”
这句话仿佛压在他喉咙里,每吐出个字,都刀子似划着嗓子,听起来有几分沙哑:“有理。”
他蓦地从怀里掏出个十分精致荷包,丢在景七收卦资破碗里,撞上那小半碗铜钱,清脆作响,转身大步离去,竟是连头都不敢回下似,周子舒对着景七和乌溪点点头,匆忙跟上。
景七脸上笑容像是长在那里样,半晌不退,良久,才将那小荷包拾起来,打开看,里面竟不是碎银零钱,是只两寸大小玉兔,兔子脚上穿个洞,上面挂个古旧铃铛,风吹,便脆生生地响起来。
跟在赫连翊身边周子舒往后退步,若有所思地看看站在旁边乌溪,眉头轻轻地皱起来。
景七沉默半晌,仍是那副青黄面孔,眼皮动也没动,心里却翻好几个个儿。那日在东宫,临走时赫连翊脱口而出话好像仍在耳边,隐隐透出些许别样味道来。
世事场大梦,人间几度秋凉,三百年爱憎呼啸而过,从始而终,如须臾弹指,红颜云鬓都成枯骨,剑胆琴心化作飞灰。
六十三年三生石畔落拓客,六十三年冥思苦想,方才知道,原来三生石上,是没有字。那所谓缘定几生,岂不荒谬?
这世间不变处,只有无常而已。
他手里托着那只兔子看半天,才想起来,这还是很小时候,赫连沛给对玉兔,他特意找人穿铃铛,给赫连翊只,另只恐怕还在自己府上,和那些个经年旧物起。
原来已经有十几年。景七笑笑,将荷包收起来,慢吞吞地站起身伸个懒腰:“这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收摊收摊,小乌子,爷请你
只有……无常而已。
景七轻轻笑,收拢掌心,侃侃道:“说文解字云,景,光也,上日,下京,字是好字,大人却问错问题。”
赫连翊眼色沉沉地看着他:“问错什?”
景七伸手,从裂口粗瓷茶碗里蘸些水,细长手指,在桌上重写个“景”字,道:“日出东方,天光四起,山重山,渐可攀,皇头差点,脚下满京华,可进而不可退也,大人这字若问前程,则虽艰难险阻,亦贵不可言。”
赫连翊轻笑声,眼角却没有笑纹,压低声音问道:“若……偏要问姻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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