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本想回一句“我当是何方妖孽,原来耗子也能成精”,结果话到嘴边,没说出来——谢允那厮不知道买的什么破糖,把她的牙粘住了。
周大侠刚刚路见不平,拔了筷子,实在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抠牙,只好颇为隐晦地瞪了
骂完自己人,掌柜的很快又堆出一脸笑容,挨个儿给店里的客人赔不是。倘有那好说话的,抱怨一声就算了,也有不好说话的,须得掌柜再三作揖,吉利话说尽,嘴皮磨破一层才行。
周翡从楼上往下看,觉得他那胖胖的背影很像集市上卖的“磕头不倒翁”,忍不住恻然,感觉开店这行当,她这辈子是做不了的。她曾经感觉迈过了洗墨江就是天高地阔,没什么能难住她,如今才知道,以她这一点微末的资质,大约也就够给人看门护院的,不要说大事业,“小事业”也是一团乱。
周翡捏了一块谢允买的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好大一块,半天才能尝出一点发苦的甜味。她心想:这次回去,不好好闭关练个三五年,我就不随便出来丢人现眼了。
就在这时,客栈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唢呐和铜锣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客栈一静,门口扫地的店小二睁大眼睛。周翡自二楼木窗往外张望,只见两匹快马气势汹汹地跑过长街,马上的人头戴斗笠,看不清脸孔,直接从“白孔方”那帮人中间闯了过去。骑马的人手拿长鞭,两下掀翻了一大帮吹拉弹唱的“孝子贤孙”,只见那鞭子上生着倒刺,沾上血肉就能撕下一层人皮。
那两人转眼冲到了三春客栈门前,见那店小二傻乎乎地拎着扫帚不知躲闪,沾着碎肉末的鞭子劈头便向他抽了过去。眼看店小二一颗脑袋要变成个烂西瓜,二楼突然落下两根木筷,一根打偏了鞭梢,一根正戳在那持鞭人手腕上。
那骑马的人长鞭登时脱手,险恶的倒刺跟倒霉的店小二擦肩而过,差点头面不保的店小二“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哆嗦成一片树叶。
骑马的人一把摘下头上斗笠,恶狠狠地瞪向二楼木窗——原来这抬手便打杀人的恶徒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周翡不躲不闪地回视着那青年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把糖块嚼了。
马上那青年的面貌可谓是眉清目秀,只是眉目过分修长了些,眉梢收成细细的一线,几乎扫入鬓角,看着十分阴柔。他下巴微尖,薄嘴唇,加上一双好似带了毒的眼,看谁都像是跟人家有杀父夺妻之恨,是典型的“天庭不饱满,地阁不方圆”,仿佛是照着民间相书上“刻薄寡恩”的那一页长的。
那青年人一眼对上周翡的目光,见不过是个小姑娘,也没太将她放在眼里,气焰嚣张地喝骂道:“哪里来的狗拿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