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丝毫不当回事地说道:“吃力没关系,慢点练呗。”
段九娘正经八百地点点头,严肃地说道:“是这个道理,往后要好好用功才行。”
周翡自觉已经十分用功,便将自己在四十八寨洗墨江中练刀的事讲给她听。
段九娘一听见“四十八寨”几个字,就十分专注,恨不能将周翡每个唾沫星子都拓印下来,暗自珍藏。然而听完了这一段,她却又笑道:“你这叫什么用功?你爹那人婆婆妈妈,肯定最会纵着你们啦。”
她的记忆颠三倒四,这会儿好像又记串了辈分,拿周翡当了李徵的女儿,周翡只好给她纠正过来。
周翡天生比旁人要迟钝一些,并不能时常感觉到人与人之间幽微的爱恨,相较而言,领会刀剑的话比领会人话来得更清晰直白——先前听老仆妇唾沫横飞地讲那些个故事,周翡基本都没什么触动,她站着听故事里的人来回作妖,一点也不腰疼。
直到她亲眼见了这一招,亲耳听了“捕风”二字。
周翡突然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一瞬间就设身处地地明白了何为“去者不可留,往事不可追”。
她愣了片刻,眼圈毫无预兆地红了。
段九娘吃了一惊,手足无措地收敛了得意的笑容,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将手中的小树枝背在身后,说道:“哎……你怎么这样,输了就哭啊?”
段九娘“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又说道:“我小时候刚开始练内功的时候,有师兄弟好几十人,头一年就死了一半,第二年又死了剩下的一多半,及至入门三年,连我在内,就剩下五个人啦,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翡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能死人的门派,震惊地摇摇头。
段九娘平平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师父每个月过来传一次功,将一道真气打入我们体内,那个滋味你肯定不晓得,浑身的皮肉跟骨头要炸开一样,这种时候,你可万万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会爆体而亡。得忍着刮骨之痛,一点一点将那股乱窜的真气强行
周翡深吸一口气,将眼泪硬憋了回去,皱着眉一低头道:“谁哭了?”
段九娘颇为孩子气地一弯腰,从下往上觑着周翡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有一次被四条恶犬追了好几十里地,被他们打得满地打滚,都还没哭呢。”
周翡哭笑不得,揉了揉眼,将长刀插回刀鞘内,反身走到屋前。隔着窗户看了吴楚楚一眼,见她连日颠沛,头一次挨着枕头,睡得死死的,一点也没被惊动,便给她带上门,自己坐在了门口,段九娘也凑过去,坐在她旁边。
段九娘道:“我看你根骨一般,练破雪刀太吃力了。”
周翡心说:那也比李晟强,李晟都没捞着让大当家传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