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道万丈深渊,他被束缚在悬崖这头,笋儿未来在悬崖那头,遗忘不可避免地发生着,他只能无助观望。慌张与焦灼袭上心头,晏琛急得不行,竟觉得这比死亡还要可怕,掌心化出片片竹叶,塞入襁褓,只盼将来谁若将笋儿捡回家去,能在他懂事后提句,说你与其他孩子不同——当年打开襁褓,你是睡在竹叶里。
是竹孩子。
笋儿记得个“竹”字,便也算记得他。
可塞着塞着,晏琛慢慢停下动作,眼中异常热切也退去温度。
太危险。
他想看辈子,守辈子,日升月落,春水秋霜,每天都陪着笋儿,陪他长成蹒跚学步幼童、风姿翩然少年,不错过天,不错过个时辰。
可上天不肯给他时间。
死亡步步紧逼,看眼,就少眼。
晏琛有太多来不及赋予爱,有太多徘徊在舌尖话,千言万语难诉尽,终是化作句:“笋儿,爹爹喜欢你,比世上任何人都喜欢你……你今后长大,别忘爹爹,别忘……”
他哀求着孩子,可是太不巧。
晏琛心里颤,然而他没有奶水,喂不孩子。情急之下,他竟狠心从残存灵息里挤出些,凝作股清澈染绿竹沥,顺着手指,慢慢淌进笋儿嘴里。
笋儿喜欢竹沥滋味,喝得津津有味。
晏琛舒出口气,又挤出几分灵息,继续喂着孩子。
青竹之沥,原是他心尖上滴血,以血化沥,近乎自残,可晏琛不在乎。这辈子,他只有这次机会能亲自喂养笋儿,错过,以后就喂不到。
笋儿喝饱时候,晏琛手背和小臂已经褪得不剩点血色。
太不巧。
在笋儿生命里,晏琛来得最早,也走得最早,起点处停留微不足道片刻,来不及撩起点波澜。新生婴儿,记忆还是张白纸,这天发生所有故事,他都不会记得。
屋里没有笔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供他留下只言片语,或者……仅仅是“晏琛”两字。
他孩子终将遗忘他。
甚至从来不曾知道他存在。
冰凉湿润,片白瓷色。
笋儿餍足地睡着,小手缩回被褥里,安安静静,不再有多余动作。
晏琛望着孩子安睡模样,脸上浮现出抹温暖笑意,柔声道:“笋儿,爹爹喂过你,以后你要记得爹爹,不许忘……要是连你也忘,爹爹九泉之下……会难过。”
修长标致根小竹子,玲珑粉嫩个小婴儿,轮廓和眉眼长得那像他,将来还不知会出落得多俊俏。
晏琛鲜少索求什,但这刻,他眷恋而专注地看着孩子,成天底下最贪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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