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娘却没有说话,只是柔声道:“太子妃头发乱,奴婢替您重新梳吧。”
犀梳梳在头发中,很舒服。永娘手又轻又暖,像是阿娘手般。她边替梳着头发,边慢慢地说道:“记得那时候太子妃刚到东宫,就病得厉害,成宿成宿地烧得滚烫。太医们又不敢随便用药,怕有个好歹。奴婢守在您身边,那时候您中原话还说得不好,梦里直哭着要嬗子,要嬗子,后来奴婢才知道,原来嬗子就是西凉话里阿娘。”
都忘,就记得刚到东宫病过回,还是永娘和阿渡照顾,直到病好。
“那年您才十五岁。”永娘帮轻轻将头发挽起来,“晃三年就过去。”
转过头看她,她对着笑笑:“娘娘芳辰,宫中忘,殿下也忘,今天娘娘十八岁。”
不吃饭,也不吃药,永娘端着药来,拼尽力气打翻她手中药碗,只要阿渡。这东宫是天也呆不下去,要阿渡,要回西凉。
昏昏沉沉地睡整天,直做着噩梦。梦见阿娘,梦见自己流许多眼泪,梦见阿爹,他粗糙大手摸着发顶,他对说:“孩子,委屈你。”
不委屈,只觉得筋疲力尽,再不能挣扎。像是条鱼,即将窒息;又像是朵花,就要枯萎。
李承鄞和东宫,是这世上最沉重枷锁,已经背负不起。
后来永娘将轻轻地摇醒,她告诉说:“阿渡回来。”
真忘这些事,阿渡病得死去活来,哪记得起来过生日。宫里掖庭应该记得这些事,可是据说现在宫中乱得很,高贵妃出事,其余人想必亦顾不上这样琐事。
只有永娘还记得。
她用篦子细心地将两侧鬓发抿好:“从今以后,太子妃就是大人,再不能任性胡闹。”
任性胡闹?
觉得这四个字好遥远……那个任性胡闹,似乎早就已经不在。三年前她就死在忘川神水中,而,只是借着她躯壳,浑浑噩噩,又过三年。把切都忘记,将血海深仇都忘记,跟着仇人,过这三年。直到,再次爱上他。
阿渡真被送回来,仍旧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李承鄞如何会改主意。
摸着阿渡手,她手比手还要烫,她直发着高烧,可是只要她在这里,能陪着她,就好。
永娘并没有说什,只说:“阿渡回来,太子妃吃药吧。”
口气将那大碗苦药喝完,真是苦啊,连压药杏饯都没有吃。朝永娘笑笑,她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觉得甚是奇怪,问:“永娘,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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