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那个穿着工作服和蓝色牛仔裤的男人走回他的旧旅行车。从这个角度,他可以辨认出车牌是哪儿的。是密西西比州的。当那人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时,莫特想:哦,该
子打交道时必须非常小心。顺着他们?对的。但这个人似乎没有枪,莫特的体重至少比他重五十磅。从外表看,我也比他年轻五岁或十岁,他想。他曾在书上读到,真正的疯子可以积聚起异乎寻常的力气,但如果他就站在这里,让这个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人继续说他,莫特·雷尼,剽窃了他的故事,那他就该死了。他必须反驳。
“你不喜欢,我不怪你。”戴黑帽子的男人说。他还是那样耐心而平和地说话。莫特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就像一位治疗师,那种教有轻微智力缺陷的儿童的治疗师。“但是你确实剽窃了我的故事。”
“你得走了。”莫特现在完全清醒了,也不再感到困惑、处于下风,“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好,我走,”那人说,“我们以后再谈。”他拿出那捆手稿,莫特发觉自己居然伸手去接。就在这个不速之客把手稿塞进莫特的手之前,莫特把手缩回到身边,场面就像法院的人终于把传票塞给了一个已经躲了好几个月的人。
“我不会接受的。”莫特说,心里对人这种动物如此愿意顺着别人感到惊讶:当有人向你递东西时,你的第一本能就是拿走它。无论那是一张一千美元的支票,还是一个被点燃了导火线并嘶嘶作响的炸弹,你的第一反应都是把它拿走。
“跟我玩把戏对你没好处,雷尼先生。”那人温和地说,“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莫特说着,对着那张布满皱纹、饱经风霜但又不知何故不显老的脸关上了门。
他只恐惧了一两分钟,当他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在说些什么时,恐惧就来了。然后恐惧被愤怒吞没。他愤怒是因为他在小睡时被打扰,更愤怒的是意识到自己被某个疯子打扰。
门一关上,恐惧又回来了。他抿紧嘴唇,等着那个人开始用力敲门,但这没有发生。他确信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石像一样耐心地等着他再开门。他迟早会敲的。
接着他听到一声低低的撞击声,然后是穿过木地板走廊的轻轻的脚步声。莫特走进主卧室,从那里可以看到车道。这儿有两扇大窗户,一扇能看到车道和屋后的山腰,另一扇则可以看到一直延伸到塔什莫尔湖蔚蓝宜人的广阔湖面的斜坡。两扇窗户都做了反光处理,这意味着他可以往外看,但任何人想往里看都只能看到自己扭曲的形象,除非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双手做成杯状,挡住眼睛上方的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