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来自万亩荡的贫穷亲人却是胆怯地吃着。虽然他们饥肠辘辘,虽然桌上的鸡鸭鱼肉香气扑鼻,可是他们的双手仍然插在袖管里,仿佛是在互相等待,当父亲的手从袖管里出来,拿起筷子夹一块肉放进嘴里后,另外四个的手也从袖管里出来,也拿起筷子夹肉。父亲的双手重新插回袖管后,另外四个的手也都跟着插回袖管。然后又是等待,下一个是小美的哥哥,他勇敢地将手伸出袖管,另外四个受此鼓舞也伸出袖管里的手,当小美哥哥的双手回到袖管后,其他人的手也都回归袖管。就这样,他们的手从袖管里迅速出来,又迅速回去,快去快回像是小偷的手。小美低头坐着,到后来不只是心酸,自卑的情绪笼罩了她。小美的公公和婆婆后来不动筷子了,他们沉默地坐在那里,只有阿强大声咀嚼,满嘴的油光闪亮。
沉闷漫长的晚饭终于结束,拜堂的仪式开始。婆婆没有给小美准备头戴的凤冠、遮脸的红方巾、身内穿着的红绢衫,只是给小美准备了一身红棉袄红棉裤和一双绣花红鞋。该省的都省了,不该省的也省去了。倒是十二个鸡蛋的风俗仪式没有省去,在房间里给小美换上一身红衣时,婆婆亲自拿着十二个鸡蛋,一个一个从小美的裤腰里放下去,让它们从裤脚滚出来。小美感受到十二个冰凉的鸡蛋挨个沿着大腿滚到小腿的时候,似乎都在膝盖处停顿一下,敲门似的敲打一下她的膝盖骨。十二个鸡蛋没有一个破碎,婆婆从她的裤脚处接过去全部的鸡蛋后,告诉小美,十二个鸡蛋代表十二个月份,顺利滚下来没有破碎,意味着哪个月份生孩子都如母鸡下蛋一般顺畅。
小美认真点点头,这已是小美在沈家的习惯,六年来只要是婆婆说话,小美听了都要认真点头。然后一身红色的小美来到厅堂,与身穿长袍马褂的阿强并肩站立东边,拜罢天地,再拜高堂,夫妇交拜之后,这个童养媳的婚姻仪式也就草草结束了。
小美父母兄弟的双手一直插在袖管里,此刻起身告辞,他们像五个陌生人那样来到,又像五个陌生人那样离去。深更半夜,他们走出沈家,唯唯诺诺与沈家的人作揖告别,他们走去时只有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她没有看见小美,那一刻母亲的眼角再次流出泪水。
这五个双手插在袖管里的人离开沈家,来到溪镇的大街上,立刻恢复了在广阔田野里成长起来的天性,他们在寂静的街道上喊叫似的说话,仿佛他们不是走在一起,而是隔着几块稻田。他们赞叹不已,赞叹沈家砖瓦的房子多么气派,赞叹沈家桌上的菜肴多么丰盛,赞叹新郎的长袍马褂多么神气,赞叹小美一身红色多么富贵。小美的母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