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良点点头说:“是的,老爷。”
陈永良继续划起小船,顾益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陈永良看到顾益民脸上出现一丝微笑,然后眼角流出了泪水。晚霞开始褪色,天色黑暗下来,陈永良划着小船,看见远处的溪镇有了光亮。
通往溪镇城内的水路从东门进入,天黑后放下的木闸挡住了陈永良的小船。陈永良对东门城墙上的几个民团士兵喊叫,说自己是陈永良,请他们吊起木闸。城墙上的士兵都是来自外乡,不知道陈永良是谁。他们说,不能起闸,谁知道你是不是土匪。陈永良告诉他们,他是木器社的陈永良,又说船上有顾益民会长,顾会长伤势很重,请他们吊起木闸。城墙上的士兵听说船上有顾益民,都笑起来,他们说,别骗我们,你要说别人,我们还信,你说顾益民,谁他妈的会信,顾益民在张一斧土匪那里呢。陈永良请他们仔细往下看看,他们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陈永良急了,他破口大骂,说要是顾会长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他们的脑袋。城墙上的士兵说,这分明是土匪的腔调。陈永良只好哀求他们,说即便是土匪,自己也只是一个人,你们城墙上有几个人,你们也不用害怕。
他们说:“谁害怕啦?”
陈永良在东门水路的木闸外
陈永良让两个儿子小心把顾益民抬到他背上,走到村庄的码头,走到船前,他让两个儿子把顾益民接过去,自己上船将被子铺在船舱,再和儿子一起将顾益民放进船舱。陈永良将船撑开时,叮嘱岸上的村民,张一斧土匪回来后必会报复,他要大家离村出走。
陈永良摇着小船在万亩荡的水面上渐渐远去,他看见村口延伸出去的小路上出现一些背着包袱携儿带女的村民,有几条船驶向茂盛的芦苇丛,他远远认出李美莲和两个儿子在船上的身影。然后陈永良低头看了看顾益民,血迹斑斑的顾益民仍然沉沦在昏迷里,陈永良想起第一次在沈店见到顾益民,他和三个脚夫挑着顾益民的绸缎从沈店来到溪镇,一晃这多年过去了,风光无限的顾益民,此时奄奄一息。
顾益民在清澈的划水声和小船的摇晃里渐渐苏醒过来,他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慢慢认了出来,声音虚弱地问:
“是陈永良吗?”
正在划船的陈永良听到顾益民叫出他的名字,立刻放下木桨,俯下身去凑近顾益民说:
“是我,老爷,你醒啦。”
顾益民问他:“我在什么地方?”
陈永良说:“老爷,你在船上,我正送你回家。”
顾益民看见满天的晚霞,听到水声,感觉到小船的摇晃,他记忆起土匪对他的折磨,他努力想着什么,逐渐明白过来,他说:
“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