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李血头伸出舌头将手上的白糖舔进了嘴里,眯着眼睛品尝了一会后,将白糖包好还给许三观。许三观推回去:
“你就收下吧。”
“不能收下,”李血头说,“我现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了。”
许三观说:“我专门买来孝敬你,你不肯收下,我以后送给谁?”
“你留着自己吃。”李血头说。
许三观说:“是。”
李血头又指指桌子上的白糖:“送给我的?”
许三观说:“是。”
“我不能收你的东西,”李血头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要是半年前送来,我还会收下,现在我不会收你的东西了。上次阿方和根龙给我送了两斤鸡蛋来,我一个都没要。我现在是**党员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许三观点着头说:“我一家有五口人,一年有一斤白糖的票,我把今年的糖票一下子全花出去,就是为了来孝敬你……”
就像是一张透明的玻璃纸了。
李血头放下正在看着的报纸,看着许三观走过来。许三观把手里提着的一包白糖放在他面前,他伸手捏了捏白糖,然后继续看着许三观。许三观笑嘻嘻地在李血头对面坐下来,他看到李血头脑袋上的头发比过去少了很多,脸上的肉倒是比过去多了,他笑嘻嘻地说:
“你有好几年没来我们厂买蚕蛹了。”
李血头点点头说:“你是丝厂的?”
许三观点头说:“我以前来过,我和阿方、根龙一起来的,我很早就认识你了,你就住在南门桥下面,你家里人都还好吧?你还记得我吗?”
“自己哪舍得吃这么好的糖,这白糖就是送人的。”
“说得也对,”李血头又把白糖拿过来,“这么好的白糖自己吃了确实可惜,这样吧,我再往自己手心里倒一点。”
李血头又往手里倒了一些白糖,伸出舌头又舔进了
“是白糖?”
李血头一听是白糖,立刻把桌上的白糖拿在了手里,打开来一看,看到了亮晶晶的白糖,李血头说:
“白糖倒是很珍贵的,我刚才还以为是一斤盐。”
说着李血头往手里倒了一些白糖,看着白糖说:
“这白糖就是细嫩,像是小姑娘的皮肤,是不是?”
李血头摇摇头说:“我记不起来了,到我这里来的人多,一般都是别人认识我,我不认识别人。你刚才说到阿方和根龙,这两个人我知道,三个月前他们还来过。你什么时候和他们一起来过?”
“十年前。”
“十年前?”李血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他说,“十年前来过的人我怎么记得住?我就是神仙也不会记得你了。”
然后李血头把两只脚搁到椅子上,他抱住膝盖对许三观说:
“你今天是来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