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镜》(4),以下同)
关于你问的镰仓右大臣,我就把我所见所闻,不加粉饰地告诉你。
这是开头第一页写的。自己引用自己的文章未免太奇怪,况且这样抄写自己的文章,也有一种乳臭未干炫耀才学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但这时就要出动的功夫,我可是抄得泰然自若哟。说不定我这个是货真价实的。艺术家本来就厚颜无耻,喜欢装模作样,连夏目漱石一把年纪都还捻着胡子,煞有介事地写:“我是猫,尚无名字。”其他更可想而知。反正都不正经。贤者通常会避开此道。虽然《徒然草》也写过这种讨厌的事。模仿笨蛋的人是笨蛋;模仿疯子爬上电线杆的是疯子;模仿圣人贤者,一脸得意双手交抱于胸的人,果然是真正的圣人贤者。但模仿外遇的人,依然是外遇;奇妙地装出学者模样的人,果然是
的蠢作者,也独自落寞地颔首赞成。
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三日到同年十一月十二日,这一个月里,我每天在昏暗的病房里哭泣。这一个月的日记,我把它当成小说发表在某文艺杂志。因为是形式任性的作品,似乎给编辑带来莫大的困扰。这篇作品题为HUMANLOST(人间失格),虽然现在变成不吉利的敌国语言,但当时我是模仿PARADISELOST(失乐园)(2),以“人间失格”的心情写下这个标题。这部日记形式小说的十一月一日,有段文章如下:
难忘实朝
伊豆海卷起白浪
盐花散落
芒草摇曳
蜜柑田
每当痛苦时,我一定会想起实朝。一直希望有生之年能写实朝。我幸存下来,今年已三十五岁,差不多是该写的时候,但若只写出装模作样的空洞美丽词藻就太无聊了。写实朝,是我年少时期就偷偷怀抱的夙愿。如今这个夙愿似乎得以实现,我也算是幸福的男人,感激得想向天神与观音致谢。但毕竟那个阿光到头来都空欢喜一场了(3),因为世事难料,所以终于写了一百五十一张稿纸,心情也喧嚣起来,必须谨慎才行。接下来才是最重要。写完这部短篇小说,我又要立刻提着沉重行李箱去旅行,继续做那个工作。哎呀,果然还是写成小学生要去远足前,兴高采烈般的文章更好。人的一生能乐在工作的时期并不多,所以这种轻浮的文章也别消去,留下来当纪念吧。
右大臣实朝
丞元二年戊辰。二月小。三日,癸卯,晴,鹤岳宫照例举办御神乐,将军罹患天花不克前往,遂派前大膳大夫广元朝臣御史代理祭神,此时御台所亦同出席。十日,庚戊,将军身染天花,心神烦忧。因此由近国的家人等出席。二九日,己巳,下雨,将军病愈,有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