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木材上坐下看起书来,大约看了一半,响起笃笃笃的皮靴声,那位军官走来了:“饭给你拿过来了。一个人觉得很无聊吧?”
他说着把饭盒子放在草地上,又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吃过饭我便爬到木材堆的顶上躺下来看书,看完后顺势就迷迷糊糊地
说出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简直无聊又愚蠢极了,于是一个人吃吃地笑起来。
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从早晨起就跟男人们一道搬运圆木,轮值负责监视的年轻军官双眉紧皱,用手指着我说:“喂,你!到这儿来!”
说罢他朝松树林方向快步走去,我只得跟在他后面走,心却因为不安和恐怖而扑通扑通直跳。丛林深处堆放着刚从木材厂送来的木板,军官在木板堆前停下脚步,突然转过身子对我说:“每天干这活够苦的吧?今天你就负责看守这些木材好了。”
他露着雪白的牙笑了。
“就站在这里看守吗?”
务混入,你们都要互相警惕。今后你们会像士兵一样进入阵地工作,有关阵地的情况绝对不能告诉他人,大家务必充分留意。”
山中烟雨茫茫,将近五百名男女队员淋着雨站在那里,恭听军官的训话。队员中还混杂着国民学校的男女学生,所有人都又冷又怕,哭丧着脸,几乎哭出来。雨水透过我的雨衣湿透了上衣,过了一会儿连贴身衬衣也濡湿了。
那天一整天都是挑畚箕装运土石。在回家的电车上我不由自主掉下了眼泪。第二次干的是拉绳子打夯,我觉得这活儿最有意思。
上山去了两三次,我发觉国民学校的男学生老是奇怪地盯着我看。有一天我正在挑畚箕,两三个男生跟我擦肩而过,我听见其中一个小声在说:“她就是特务吧?”
我吓了一大跳。
“这里又凉快又安静,你还可以在木板上睡个午觉。假如觉得无聊,这个也许可以给你读读,”他说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册袖珍文库本,腼腆地将它扔在木板上,“没有其他的,这个就凑合着读吧。”
书皮上印着《三套车》几个字。
我拿起书,说道:“多谢您啦。我家也有喜欢看书的,不过他现在去了南方。”
“噢,是吗,是你先生吧?南方现在可是够呛啊!”他似乎理解错了我的话,摇着头悄声说道,“总之,你今天就在这里当看守。你的饭,一会儿我会给你送过来的,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军官快步往回走去。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说?”我问同我并肩挑畚箕的一位年轻姑娘。
“因为你像外国人嘛。”年轻姑娘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也觉得我是特务吗?”
“不。”这回她脸上稍露笑容。
“我可是个日本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