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永远作伴」。
那个夏天晌午,房思琪已经三天没上课也没回家。外面虫鸟闹得真响。站在棵巨大榕树底下,蝉鸣震得人皮肤都要老,却看不见鸣声上下,就好像是树木自身在叫样。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好会刘怡婷才意识到是自己手机。老师转过头,噢,谁手机也在发情?她在课桌下掀开手机背盖,不认识号码,切断。嗡──嗡嗡嗡嗡。该死,切断。又打来。老师倒端正起脸孔,说真有急事就接吧。老师,没有急事。又打来,喔抱歉,老师,出去下。
是阳明山什湖派出所打来。搭计程车上山,心跟着山路蜿蜒,想像山跟圣诞树是样形状,小时候跟房思琪踮起脚摘掉星星,假期过后最象征性刻。思琪在山里?派出所?怡婷觉得自己心踮起脚来。下车马上有警察过来问她是不是刘怡婷小姐。是。「们在山里发现你朋友。」怡婷心想,发现,多不祥词。警官又问,「她直都是这样吗?」她怎样吗?派出所好大间,扫视圈,没有思琪──除非──除非──除非「那个」是她。思琪长头发缠结成条条,盖住半张脸,脸上处处是晒伤皮屑,处处蚊虫痕迹,脸颊像吸奶样望内塌陷,肿胀嘴唇全是血块。她闻起来像小时候那次汤圆会,所有街友体味大锅汤。天啊。为什要把她铐起来?警官很吃惊地看着她,「这不是很明显吗,同学。」怡婷蹲下来,-撩-起她半边头发,她脖子折断似歪倒,瞪圆眼睛,鼻涕和口水齐滴下来,房思琪发出声音:「哈哈!」
医生诊断刘怡婷听不清楚,但她知道意思是思琪疯。房妈妈说当然不可能养在家里,也不可能待在高雄,大楼里医生就有几个。也不能在台北,资优班上好多父母是医生。折衷,送到台中疗养院。怡婷看着台湾,她们小岛,被对折,高雄台北是峰,台中是谷,而思琪坠落下去。她灵魂双胞胎。
怡婷常常半夜惊跳起来,泪流满面地等待隔墙闷哼夜哭。房妈妈不回收思琪东西,学期结束之后,怡婷终于打开隔壁思琪房间,她摸思琪陪睡娃娃,粉红色小绵羊,摸她们成双文具。摸学校制服上绣学号,那感觉就像扶着古迹围墙白日梦时突然摸到干硬口香糖,那感觉定就像在流利生命之演讲里突然忘记个最简单词。她知道定有哪里出错。从哪刻开始失以毫厘,以至于如今差以千里。她们平行、肩并肩人生,思琪在哪里歪斜。
刘怡婷枯萎在房间正中央,这个房间看起来跟自己房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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