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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年间,天津卫的大小书场子多到什么程度呢?仅在前文书提及的河东地道外一带,就不下三四十家。蔡记书场可称个中翘楚,是最早开业并且规模最大的一家,牌匾上的正经字号是“盛芳茶社”,以此为中心,前后左右陆陆续续开设了幸福茶社、卿和茶社、立通茶社、会友茶社、新芳茶社、顺新茶社、乐园茶社、双台茶社……这都是能坐一两百人甚至两三百人的大场子。容纳六七十人的小书场、野书棚也不在少数。站立在地道外十字街上,四下里一望,幌子、布招、水牌子星罗棋布,几乎将说书这个行当推至了空前繁荣的程度。有了财源地,短不了能耐人,随便在地道外溜达一趟,打头碰脸的准能遇见几个说书人。不止天津卫本地的先生,五湖四海的评书艺人也纷纷投奔至此,有能耐的借着这方宝地大红大紫、名满津门,也有没能耐的,要么改行转业另谋营生,要么被困于此潦倒落魄,要么抱着脑袋滚出天津卫。
说书的艺人们为了能够站稳脚跟,自然是各尽其能,施展出浑身解数:嘴皮子利索的擅使贯口,开脸儿、摆砌末、诗词赞赋,说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听书的字字入耳,直呼过瘾;身上练过的,刀枪架摆得漂亮,说到紧要之处,拉云手、扎马步、铁门槛、双飞燕,抬胳膊动腿,要哪儿有哪儿;还有嗓门儿亮堂的,南昆北弋东柳西梆,抄起来就能唱,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文起来婉转动听、韵味十足,武起来铿锵顿挫、气吞山河,一嗓子将整个书场子灌满了堂,听书的能不捧吗?也有人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占据一家野书棚子,一早买几张八卦报纸,从中挑一两段小道消息,提前看明白记住了,吃完晌午饭往小桌子后头一坐,手上的醒木一拍,掰开了揉碎了讲这件事,连批带讲再加上一通胡吹海侃,老百姓管这个叫“念报纸”,说得越玄乎,听的人越多,看似有凭有据,实则不靠谱!
传了多少辈子的长篇大书是不错,读报讲实事也能抓人,怎奈天津卫老少爷们儿的耳音越来越高,总恨不得听点出奇的玩意儿,尤其是发生在九河下梢的奇闻异事,编撰成评书故事,出在哪条街哪条胡同哪间屋子,哪条河道哪个码头哪处水洼,都有具体的方位,似听过似没听过,真假参半,有鼻子有眼儿的,那才能够叫座。只要听书的掏了钱,那就是衣食父母,人家爱听什么就得给人家说什么。艺人们为了多挣钱,全都卯足了劲,眼睛勤踅摸,耳朵多扫听,什么*情人命、沉冤奇案、风土人情、奇谈怪论,一车不嫌多,一句不嫌少,甭管是头八百年,还是后五百载,能揉的就往一块儿揉,能凑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