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风扇吱嘎吱嘎,屋子里烟雾缭绕,灯上蒙着厚厚层油灰,地上全是果壳与烟头。
真脏。
苏安娜大概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点回来,稍稍吃惊,但仍没停下摆弄麻将牌手,她说,回来得正好,出去买点早点,问问你这些叔叔婶婶要什,昨晚你妈手气好,请客!
许苏动不动,问苏安娜:“你是不是背着问傅云宪拿过钱?”
“拿过吗?”苏安娜摸着牌,明摆着装傻,“早忘。”
再想下去,郑世嘉自己有车有驾照,又何必他多此举。
十二点很快过,月落霜满天。
直等到凌晨四点,夜色渐白,许苏眼睛瞪得发胀,脖子仰得发酸,才终于意识到,郑世嘉真留下。
他记得傅云宪说过多少回,这房子有你半,而这些年除他许苏,也确实从来没人在这儿留下过。
许苏恍惚不过三五秒,旋即如释负重。
许苏只问这句:“你是不是背着问傅云宪拿过钱?”同桌两个老太已经不摸牌,她们特别谨慎地盯着许苏,觉得这孩子眼神与往常大不样,眼白上血丝满布,瘆得慌。
“拿过点。”苏安娜嫌儿子杵在身边影响自己摸牌,用肘弯搡他下,“拿他点钱怎,养那大儿子难道白给他睡,还没赖他害许家断子绝孙呢!”
“拿过多少?”许苏浑身发抖,倒不是大庭广众下被亲娘戳脊梁骨,也说不上来是不是气。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他在这头努力填补,他妈在那边可劲亏空,这笔账算是怎也还不清。难怪傅云宪不屑看那账本,难怪他可以如此直截当地说出,养着你。
这些年,他肆意地闹,拙劣地演,他瞧不起刑鸣爬床上位
这些年混沌与暧昧,终究被傅云宪亲手拨开。全他妈是狗屁。
凌晨时分,没有公交没有地铁,许苏打辆车,催着司机师傅火急火燎地赶往棚户区里许家老宅,他像在花园里被连根拔起株野草,意识到花园外那亩三分肮脏与泥泞,才是最圆满归宿。
到家,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还醒着。
许苏等夜,盼夜,早已倦得睁不开眼,可许家老宅里沸反盈天,屋子男男女女搓宿麻将,此刻依然斗志高昂,比打鸣鸡还勤快。
厅里地方小,摆下两张麻将桌之后,人与人摩肩接踵,基本走不动道。五月尾端天气,屋外凉,屋内闷,男赤膊上阵,女薄裙轻衫,许苏看见个面目猥琐半百老头把手伸进苏安娜裙子里,苏安娜花枝乱颤咯咯直笑,而那男人老婆正在另牌桌上杀红眼,手边沓百元大钞,对此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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