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没有让他说完,只是抓起他的左手。
刚拆完纱布。
文怡非伤痕体质,基本不留疤,只有浅浅的一条条白色的痕。
“你记得这只手三个星期之前是什么样吗?”玉麟问,“要不要给你看照片?”
“呃……”
文怡小时候没有其他娱乐,就爱窝在小阁楼上看书。
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现实逼仄,爱看的唯有神话和童话,尤其喜欢放浪形骸的希腊神话。最记得其中的普罗米修斯,在被挂上悬崖、每天被秃鹫啄肝的时候对宙斯说,你可以在我的肉体上施加痛苦,但无法左右我的思想和灵魂。
——那是一本带丑陋连环画的旧书。之后似乎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那么直白的普罗米修斯。率直的发言在文怡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很深的种子。
“一切都可以被外力改变的,只有人心不行。”
后来他得到许可,获准使用楚玉麟的书房和放映,便扑在人类文明的产物上,如饥似渴,像度过冬眠的熊扑在春天见到的第一口食物上,他看《月亮与六便士》,看《牛虻》,看《肖申克的救赎》……感觉世事多艰,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人的心灵都是自由的,没有什么可以左右。后来看到《1984》,吓一大跳,人的精神能被压迫到如此地步,刷新世界观。但总归觉得那应该是很艰难的过程。需要整个社会都置于巨大的扭曲中,每个个体都受到巨大的压力,才会发生这样的变异。
并不需要。
那种血肉模糊的状态,不但他的眼睛记得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的鼻子也记得那淡淡的咸腥,他全身都记得仿佛隔着一层纱似的,能带回理智般被依赖的疼痛……
“正常的人会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手割成这样?”玉麟问。
文怡无言以对。
“正常的人会不会依赖疼痛?”玉麟又
在自由的世界里,一个人身完全自由的人,能在引导和暗示下,被人影响思维,以至于左右选择、改变喜好,甚至影响性格。
这样的事,文怡从来认为,只可能出现在科幻小说里。
所以,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察觉。
甚至当玉麟向他提出时,他还不相信:
“这不可能,”文怡记得当年自己否定得斩钉截铁,语速飞快,像某种被长期训练之后的条件反射,“别说囚禁,我认识唐毅以来,甚至都没有进过类似冥想室或是心理咨询室之类的地方。他也不是专业人员,也没有对我使用催眠之类的手段,怎么可能……哥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唐毅是很人渣。但其实我自己的问题更严重。太幼稚,太轻信,太……充满幻想对爱情没底线。总之,会有现在的遭遇,错误最少五五开……”